黄其被磨烂的裤子和沾满血迹的病床
隔着马路,黄其看得见对面小吃店里透出的昏黄灯光、冒着热气的蒸笼……吃完早餐,他就要赶着去上当天第一堂课。就在他向前迈出脚步的瞬间,厄运随之袭来——一辆飞驰而来的货车用它拖拽在身后长长的麻绳紧紧卷住了黄其的右脚……在这个天色将明未明的清晨,当这名十五岁的少年再一次静止下来时,已在五公里外。
【人生最漫长的五公里】
路对面:等待儿子过来吃早饭的母亲
黄其一家搬到富顺县板桥镇上已近十年,靠经营小吃维持生计。
6点钟准时起床,6点半到店里吃早餐,步行3公里在7点半之前赶到学校——年复一年,在板桥中学就读的黄其每天的日程安排如时钟般准确。
“还不来?”昨日,母亲李大蓉重上最后一笼包子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6点40了。解下围裙,她三步并成两步跨过马路,一街之隔的出租房房门半开,李大蓉楼上楼下找了一遍,没有见到儿子。她有些慌了:“(儿子)会不会被绑架了?电视里经常演。”“也有可能被同学喊起走了!但也该给我说一声。”想到这里,李大蓉稍感宽慰。
几分钟后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你娃儿出车祸了,在沙坝这边。”随即电话里又传来黄其的声音:“妈!救我……”李大蓉彻底蒙了,因为从镇上到沙坝村足足有六公里。
路这面:准备吃饭早饭去上课的少年
就在李大蓉三步并成两步跨过马路之前十分钟,黄其几乎在同样的位置准备过到马路这边来。站在马路对面,他看得见小吃店里透出的昏黄灯光、冒着热气的蒸笼。
这时,一辆货车驶过,黄其停下来,等车通过后他迈出了一步。突然脚下一紧,货车尾部拖拽着的那根长长的麻绳卷住他右脚,黄其的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
“光听见‘哇哇’地叫,我还以为拖的是只羊儿呢!”“卖粑粑”的刘青距离出事地点约200米,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他没有看出拖在货车后面不停扭动的、黑乎乎的一团竟然是一个人!
因年久失修,街道破损严重,大块的混凝土凸起,货车拖着黄其继续飞驰着。黄其想喊,但灌进嘴里的只是风和车轮带起的尘土。他的身体被抛起来又落了下去,他感到背部一阵巨痛,他努力曲起身体双手抓住麻绳,一定不能放手!头嗑坏了还怎么读书?
派出所:着一条秋裤就飞奔下楼的民警
最先发现“货车后面拖着一个人”的是在场镇出口等活儿的两轮司机,他追了货车一段路,但还是没撵上。
板桥派出所距离出事地点约两公里,道路在这里分岔:直走上内宜高速,右拐往孔滩。就在李大蓉回到家里找儿子的同时,派出所值班时的电话响了:“货车后面拖着一个人!往派出所方向来了!”
值班民警来不及穿衣服,下身着一条秋裤就飞奔下楼。等了几分钟,没有货车经过。“真的假的哦!”正当民警怀疑报假案时,一位骑自行车经过的学生急忙说:“往孔滩方向去了,人还在喊救命呢!”
沙坝村:第一时间发现少年的村民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有多远……”黄其突然觉得脚一松,麻绳断了,在惯性的作用下他被甩在路边的土堆上。“模模糊糊看到过来了一个人,我求他把电话借给我用一下。”走过来的是沙坝村二组村民程大东,因为他在屋门口磨刀时,听到马路上有人在喊“救命”。
人影憧憧,村民们围了过来。黄其喊冷,有人送来了衣服。
【五公里后的漫漫人生】:
医院里: 七嘴八舌议论事故的病友
上午,自贡市第四人民医院11楼普外科病房。
病床上的黄其神志清醒,他记得当时他不停地呼喊、不住地挣扎,“但货车一直没有反应”。
“半边屁股都磨得没得了!脚上看得到骨头。”李大蓉提起堆在床边的衣服:裤子靠一根裆线连着,内裤只剩下前面一半。病房门口很快聚集了一圈人,黄其的遭遇让大家很同情:“拖了那么远,司机会没发觉?肯定是图省事,把人往死里整!”“这种人该枪毙!”大家七嘴八舌。
事发后:追上肇事车辆的班车司机
中午,记者沿这六公里的路走了一遍,水泥路面上不时有暗黑色的擦痕,在黄其最后停下来的地方,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在低洼处汇成了一团,一根两米多长、三公分粗细的麻绳卷曲在一旁。
“是辆拉床垫的车,车牌号是川C35810。”跑早班车的司机彭长勇向警方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原来在他得知“货车后面拖着一个人”后,就立即调转车头追了上去。在距离麻绳断裂、黄其落地的沙坝村前面约八九公里的地方,他终于追上了肇事车辆。“当时货车尾巴上还拖着半截麻绳。司机是个年轻娃儿,大概二十多岁,我就说‘幺弟你挂到人了晓得不?’对方说不晓得,下车把绳子卷起来丢进车厢就开车走了!”彭长勇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他只是个老百姓没得执法权,所以他当时没有理由再拦住货车。
下午,黄其经过长达5个多小时的清创手术后留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主治医生表示,他仍未渡过危险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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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警队:
第一时间联系上了车主和货车司机
并将车辆作暂扣处理
记者从板桥派出所了解到,由于该其事故属于交通事故,他们已将所掌握的材料移交给富顺县交警大队石夹口交警中队。
几经周折,记者联系上肇事车车主——某床垫长负责人王某。在电话里,王某表示并不清楚当时的情况,事故发生再后也没有见到过货车司机,但“会想尽办法先医人”,并称已派人送去了医疗费用。
昨晚8时许,记者拨通了富顺县交警大队石夹口交警中队负责处理此次事故民警王引的电话。“我们正在事发地点周围走访、收集证据,目前还缺乏相关目击证人。”王引说,“事故发生后,根据板桥派出所提供的资料,第一时间联系上车主和货车司机,并将车辆作暂扣处理。”
对于“肇事车辆拖拽黄其达五公里,司机是否有意为之?”的问题,王引表示,根据他们掌握的情况,当时天还没亮,司机应该是不知情。关于麻绳的由来,王引估计是货车上捆绑床垫的绳索松了,垂了下来。
(自贡网记者 张才 摄影 叶卫东)
编辑:罗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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