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之歌 苗青 摄影
那是几年前的一天,又回忆起在那所中学任教的那些日子之时,突然接到过去的学生打来的电话,邀请我回去参加富顺三中高78级30周年同学会。真是无独有偶,好生奇怪,怎么我一怀念起那些日子,就有机会再故地重游,还有机会和那么多阔别30年的学生再见,与他们一起回忆那个年代的难忘情景。
那所学校是一所离县城16公里的高完中,虽地处乡镇,但却非常有名,是当时的地区教育局直管的中学。我那时年轻得几乎不可能做一名教师,竟然进入了这么一所学校任教,竟然就此开始了一生的教师生涯,竟然拥有了一批批各种层次、各种类型的学生,我常为此感到幸运与自豪。
学校离镇上有一公里,真是处于农村的田野之中。校舍恰好建在一块平地上,沿着从这个镇去往另一镇的公路而延伸。校园下面是一个标准的足球场,再下面是一条小河。这个足球场吸引了不少爱好足球的学生,甚至有学生专门为此而选择转学到此就学。
学校大约于上世纪50年代末从县城旁搬迁到此。原先只有初中,搬来后开始办高中,经过一轮励精图治的艰苦办学,文革前的1965年的高考竟然在宜宾地区18个县市中名列前茅。学校就一直背负着如此的胜名,虽文革中似乎已将这种升学胜名砸得稀烂,但70年代末恢复高考后一大批本校毕业的教职工家属子女脱颖而出,纷纷考上知名大学,胜名再次高扬。记得在1978年至1980年这段时间,来自县内和周边地区学校的同行络绎不绝,总想套点什么高考的秘诀或是要点试卷练习题回去,当时根本没有什么复印的条件,那些人不惜手抄也要弄上一点,就连教务处油印室垃圾篓里的废纸也会有人悄悄捡走。
学校为何能得到如此殊荣?其缘由恐怕主要在于学校领导带领着教职工坚守着艰苦奋斗的精神和和谐办学的方针。
记得我刚到学校报到的第一晚,就受到了一次艰苦奋斗精神的教育。那一天忙完了报到的诸事,吃过晚饭回到寝室,方才发现电灯泡是坏的,此时天已黑,人已散,自己只好坐在黑屋中,禁不住抱怨起自己的人生起点竟然就这么不辉煌。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来了一位老教师,他听说我屋里没灯便送来灯泡。屋子一下亮了,我看清了这位老教师的模样,他的背已有些弯曲,脸上满是皱纹,农村中学艰苦的条件已使他的外表与年龄极为不符。老教师并未对我多说什么,稍稍停留便悄然离去。他离去的身影使我深思许久。时至今日,老教师的身影仍不时出现在我脑中。我一直认为这次无声的教育远比高谈阔论的教育更为有效。我就从那天起勇敢地开始了艰苦奋斗的教师生活:自己管理能力十分不足,但勇于承担班主任工作;自己教学水平尚低,但不怕劳累每周任课18节,其中既有初中课程也有高中课程;自己领着学生种好班上的自留地,无论挑粪还是除草样样带头。就在这样的艰苦奋斗条件下,自己得以成长,日趋成熟。
学校的办学精神集中体现在老中青几代人的和谐相处和认真育人之上,校园里充满着师生之间融洽的关系,就连我这样一个当时还是非常年轻的教师也受到了学生的喜爱,到后来竟与好多比我小不了多少的学生建立起了长久的友谊。我就是在如此和谐和向上的环境中倍受教育感染,为我一生对教育事业的忠诚和执着奠定了坚实基础。
在与当今的青年教师和青年学生说起自己在这所学校度过的岁月时,他们真是难以想像当时极为低下的物质条件,且他们更难理解当时师生们所处的那种具有浓厚政治色彩的岁月。那些岁月尚处于文革刚结束的年代,人们的思想观念肯定难以与今天人们的状况相比较,那时那种人人相互提防的阶级斗争痕迹还明显地存留着,极左的东西贯穿于人们的工作、生活以及人际交往之中。印象特深的是学校有一老工人去世,学校举办悼念活动非常认真,因为死者是工人阶级的成员,重视程度还超过教师去世,甚至还组织乐队,反复演奏悲伤的乐曲。更有意思的是,镇上送来挽联一幅,上联是:生前不忘阶级斗争;下联为:死后坚持继续革命;还有横批:革命到底。自己那时虽还在政治上不太成熟,但读到如此的对联都忍不住偷笑起来。英语课程几乎全部贯穿的是“中国特色”的政治内容,可呼译为英语的政治口号,可读译为英语的政治语录,还可诵译为英语的伟人诗词。就在那种特别的状况下教学,且自己在教学上还十分稚嫩,到后来与教过的学生说起这些,他们倒还说跟着学了一番毕竟有所收获,毕竟算是学过英语。
往事不堪回首,因为时代早已前进,国家早已发展。然而,往事也不能就此忘却,因为不堪回首的往事会让我们在回忆中获得新的启示,获得新的思考。回首并非愿意重蹈覆辙,再走老路,而是在将过去与今天的对比中更为珍惜今日的成就,更加渴求未来的美好。每每回首那段往事,自己深感那时的那所学校留给自己的是永志不忘的记忆和不可磨灭的精神,更有支撑自己一生的师魂。
唐健禾/文
编辑:罗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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