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经常嫌我唠叨,对我冷嘲热讽,甚至在我对她有沟通交流欲望时实行闭关锁门政策,气得我心脏慢波。但当她走进北京国际机场海关时,她回过头说“妈妈,我想抱抱你”,眼泪就流了下来。
其时,我也正想说:“女儿,让老妈抱抱你。”
初中还是高中?她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再喜欢我的拥抱和亲热了?从什么时候起就把我的关爱看作唠叨了?从什么时候起她的房门就经常上锁了?
我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瘦弱的后背,努力保持微笑。
女儿在流泪,装着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假笑:妈妈,万一我有什么三长两短呢?
她在恐惧了!她在和我一样恐惧!
过早成熟的女儿,在我面前经常扮演大男人角色,一幅当家做主的派头。这时却恢复了她女儿家本身的软弱无助——呵呵,说真的,她还不到20岁呀。
“不会,上天不会这样残酷的。无论你发生什么,老妈都会来找到你,把你找回来的!”我很坚决地发誓,安慰她。
“老妈,我还是有点怕……”女儿还在恐惧,这是从未有过的。
我努力用轻松的口气说:“要不,咱们回自贡去?在自贡就有老妈保护你,什么都不怕了。”
女儿擦擦泪,不再看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海关。她瘦弱的背影慢慢走出我的视线。
海关把我挡在了她的世界外面。
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她生活的世界里,从此全部是陌生人。
我在地图上寻找。那里叫里昂。我在中学的历史和地理书上知道那是一个遥远地方。今天,法国航空公司的飞机将把女儿送往那里。还差15天,女女才20岁,就要独自在那遥远的地方生活。
2011年10月24日上午9点12分,女儿将上飞机。我用80元人民币在机场的一个网吧换了一个座位等待。
突然我也想哭了。
“宝贝,你会平安快乐的。妈妈在这机场等着,一直等到你平安到法国。无论你有什么,妈妈都会在你身边,都会和你在一起。”我给女儿发信息。
女儿老爸的长途电话来了,我说女儿在海关里,我进不去,你打电话给她吧,我怕会忍不住流泪。
一会儿,他又打来,说女儿在哭呢。
一道海关把我们的世界隔开了。
我再不能搂着她拍着她哄着她,再不能在她跌倒时去扶她,再不能在她没吃饭时吼她了。我能做的就是守候她:“宝贝你要坚强,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如果实在不开心就回自贡来,只要你平安快乐就好。”
女儿上了飞机,我在机场网吧等着她平安着陆。
我要女儿相信她会平安到达法国,要她相信老妈没有离开机场会随时随地保护她,如果她有什么变化,老妈会立刻坐飞机去找她——其实我没有护照,一时间根本不可能去法国。但这重要吗?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女儿相信:她的老妈,那个平时唠叨她、骂她、吼她的老妈,仍然时刻和她在一起,会千方百计地确保她的平安,永远不会丢下她。
我是一个狠心的妈妈。从小就经常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为了自己所谓的理想,或去挣钱加班,或去打牌玩耍,但她从没埋怨过我,更没有反对过我;我做的饭菜很难吃,几十年如一日没长进,以至于每当她吃到不好吃的东西时都会感概:居然还有比我妈做的难吃N倍的菜啊!我总是嫌她不讲卫生,不收拾房子……女女常常感叹她和赵九九能在我家生存下来很不容易,是一种奇迹,是坚强。
赵九九是一只芳龄4岁的小狗狗,温柔至极而又忠诚护家。如果没有女儿和赵九九,我这家还像家吗?
如今,女儿去法国,家里只有赵九九了。女儿说老妈你咋子虐待赵九九都行,但是不能把赵九九饿死或者弄丢了。赵九九、女儿,还有我这个不称职的老妈,是一个完整的家呀!
女儿潜意识里希望在她离开老妈的日子里,她还有一个完整的、温馨的家在中国,在自贡,而没有任何改变,直到她平安回来。
女儿,你老妈没有当官,你老爸也没有钱,惟一能做的,就是举家之力,让你多一个平台多一个机会去创造未来。所以,你才多了一份奔波辛苦,多了一份离乡背井的艰辛,更多了一份少年坎坷。
女儿,希望你平安、快乐、健康。
法航,你一定要一路平安,因为我亲爱的女儿将与你一共前往目的地。
范丽华/文
编辑:罗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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