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王老五来到城里打工已经有五六年了。几年下来,也积攒了一些钱。工友们对他说,你无牵无挂的,干脆用积攒下来的钱买个二手房,在城里找一个合适的人结婚算了。老五听了,嘿嘿地笑笑说,这不是白日做梦吗,城里什么样的人能瞧上咱泥瓦匠,天天跟水泥沙石打交道,脏兮兮的啊。
常来工地上送馒头的一个女人姓张,大伙都叫她张大姐。张大姐憨厚老实又能干,一来工地就师傅长师傅短、兄弟长兄弟短地叫,把大家叫得心里热乎乎的。工地大门有段路不好走,张大姐一个人推着车很是费力。老五看在心里,常常主动帮她推车。张大姐也就格外地显得跟老五亲近些。后来张大姐有时候给老五带两个热包子,有时候是一小盒回锅肉。老五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待遇,简直高兴死了。工地上的人开玩笑说,老五交桃花运了,多半是那个张大姐看上他了。于是我鼓动老五说,主动争取一点,兴许这事就成了。听说那个大姐早离了婚,一个人带着个孩子过日子呢。老五心里高兴,但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睡到半夜里还琢磨这个事,终于大胆决定还是试试看,至于什么时候提出来合适,就等等再说。
这天夜里,老五翻翻自己的存折,虽不到6万块钱,却颇有些自信。他说,再过几个月,挣够了6万,就向张大姐提出耍朋友的事,那个时候,可以拿出自己的一部分钱来组织一个小家庭,两个人去做些什么小生意,那样,她也就再不用那么辛苦地往工地上送馒头了。
有好些日子,张大姐没有来工地上送馒头了。我感觉蹊跷,是不是老五“欺负”了她,或者她家里有事。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老五,前两天帮她推车还乐呵呵,莫不是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后来,事情终于还是打听出来了。张大姐那次蹬着三轮车往工地上送馒头,过马路时被一辆汽车撞伤了,馒头滚了个遍地开花。老五听了,竟然哭了。后来去了几次医院……长得五大三粗的一个汉子硬是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啊。
不久以后,一个男孩送来了一件毛衣给老五。男孩是张大姐的儿子,男孩说,她母亲去世前说了一件事,就是把这件毛衣交给工地上一个叫王老五的民工。捧着那件毛衣,老五一下子打了个寒颤。他仿佛一下子又看到张大姐那一张憨厚可爱的脸庞。
民工王老五开始拼命地干活,有时候一个人加两个班。他把自己的钱从银行里取了出来,每个月,他都要邮500块钱资助一个叫张大勇的男孩上学。那个男孩就是来送毛衣的男孩。
王老五坚持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打工,每年清明都要去为张大姐扫墓。近年来也差不多个把月就让我写封信寄给在成都读书的大勇。你怎么不打电话给他?我问。他说电话花钱,写信可以多说点。有一天,他突然跑过来要我念大勇给他的信。信中说:“我最近在南方的一个大企业实习,这里生活很好。厂方表态,只要干得好就可以留下来。再过一两年我就回来接您呐。”
薛寒来/文
编辑:罗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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