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文学美丽了她们?还是她们美丽了文学?我深信,每一个真诚拥抱历史、生命与良知,喜欢文学文字的人,心灵之沿都有一道浓淡相宜、芬芳典雅的女性特别风景线。
在中国,《诗经》是歌吟,赞美女性的伟大滥觞,仅其“国风”之卷便有我们目不暇接的翩然倩影──“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周南》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蒹葭》篇);“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睕兮”(《野有蔓草》篇)……《诗经》,这部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其有悲歌,有怨咏,有颂调,有祭辞等,但有相当的篇章都鲜明生动地白描出清丽深情的女性,数千年后,在吵闹尘世之中,我们借夜阑一角静而回眸,她们依旧那么芳心如水,清纯可人。
民间的传说与诗篇的霞云之中,西施姑娘、昭君姑娘双双在“牺牲”精神之中美丽端庄。我在一首小诗中如是动情而歌:“当昭君沿着长城远嫁的时候╱长城守望成一种祝福一种期盼╱昭君姑娘是朵和平的云╱飘进╱美丽的草原”。
当我们的目光自远唐而降,便会在宋时的女儿河畔驻足,两个光彩照人的女性正向我们莞尔含笑,虽然她们眼角有泪痕,身后是悲凉以极的一片苍茫。这就是李清照与唐琬。李清照是名门佳丽,一代才女,开婉约词先河,创作了一大批芳醇千秋的绝妙词章,每当我翻开其《漱玉词》,我都要倏忽跌落于其比比皆是的曼妙境界之中;国破家亡,夫死南渡,李清照依旧保持了她的人格美丽,将悲愤天才地轻漾于依旧婉约的词风之中,“三杯两盏淡酒,怎抵它晚来风疾?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与青春时代的“和羞走,依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轻解罗裳,独上兰舟……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一样悱恻而婉转。李清照是端庄的坚强女性,璀灿弥永的婉约华章让李清照美丽永远。唐琬也是灼灼才女,热烈开放地追求爱情,却遭到陆游母亲专制地逼“休”。唐琬与一代大词人陆游的悲欢离合实在是中国古典的最动人的爱情悲剧。当我重读唐琬与陆游重逢相赠答的《钗头凤》,重读陆游八十周岁重游沈园的绝句,我都为其沉痛之凄美而震撼,特别是后者,我常常情不自禁吟哦再三。其诗一:“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亭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其诗二:“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做稽山土。犹掉遗踪一泫然”。似乎,我就是陆游,《沈园》的苍凉凉的意境里,含泪的唐琬在我眼前更加美丽了!
灿烂的文学与美丽的女性、美丽的女性与文学,其实是人类社会一个博大的母题。无论是关于中外人类的起源传说、神话的诞生、民间故事的演义,还是民族史诗、现代文学文本,都闪烁着女性无比美丽的智慧、思想与胴体的辉光。如是,我一次又一次地回望文学历史的天空。于是,我感动于中国的女娲氏、精卫、嫦娥、娥皇女英、七仙女、孟姜女、罗敷、刘兰芝、祝英台、杜十娘、崔莺莺、李香君、林黛玉、陶岚、林道静……通过文学载体矗立于我们面前的那些真实的著名女性和伟大女性更令我感喟:卓文君、文成公主、薛涛、萧红、林徽英、三毛、鉴湖女侠秋瑾、抗联之花赵一曼、云周烈女刘胡兰、西路红军女战士、笑傲歌乐山的江姐、以及在共和国枪口下悲怆仆地的真理斗士张志新!进而,我感动于古希腊神话、《圣经》故事中那么一干令千秋万代男子汉望之气馁自愧的圣洁女性:维纳斯、缪斯、圣母、夏娃……感动于《罗蜜欧与朱丽叶》的朱丽叶、《少年维特的烦恼》的绿蒂、《斯巴达克斯》的范莱丽娅、《巴黎圣母院》的艾丝梅哈达、《茶花女》的玛格丽特、《简爱》的简爱、《德伯家的台丝》的台丝、《复活》的玛丝洛娃、《欧根?奥涅金》的达吉雅娜、《怎么办》的薇拉以至前苏联《这儿的黎明静悄悄》的那一个个灿烂如花为保卫祖国献身的女孩子。
女性之所以成为文学的至尊、文学的极至骄傲、文学的女皇,是因为其独具的审美本质。难怪,曹薛芹要借贾宝玉之口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难怪当代著名作家张贤亮要宣言:“男人身上的一半是女人”;难怪当代一大批中外作家仍然执着地为女权而呼吁!
上帝创造了伟大的人类,人类拥有伟大的女性。不管是尊贵,还是平凡,不管是幸运还是辛酸,不管是矜持端庄,还是风情炽烈,她们在文学的星空中都美丽永远。
罗士成/文
编辑:罗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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