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慢走【图】
——对着一个昔人背影的真挚倾诉
武志刚
清晨,刚到政府大楼打开电脑,旋即连续收接到作家邵光滏、邓科的电话,他们声音哽咽:“志刚,今天早晨走了……”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噩耗。去年秋天,武志刚就与我有个约定,等他再推出一部电影和电视剧,便托我给他写一篇评论。去年,他读过我一篇关于他的文字,曾发出感慨:“人生有三两知己足矣,时而鞭策志刚努力者,蒋涌是也。”他还将那篇文字传给他最要好的几位朋友,说是分享一下“被理解的快乐”。
我与武志刚认识已有二、三十年的时间,这个出生在北大荒的一座小城的东北汉子,身材魁梧结实,面颊轮廓粗犷,留给人印象蛮实在,厚重,大气,不张扬,绝不似那类二两吹成一斤重的漂浮文人。我与朋友闲聊时,曾经戏语:“官员,一当‘调研’或退休就恢复平常心;军人一脱下军装退役便恢复平常心;唯独头上戴个‘家’字帽的职业文人,一生‘天下第一’的非常心都不退休,一直保持恃才傲物的亢奋状。”然而,武志刚不同,他身为四川省文联创作中心主任,还是省电影家协会副主席、省学术带头人、国家一级编剧,四川大学客座教授,以及中国作家协会、电影家协会、戏剧家协会、电视家协会会员,堪称中国艺术界令人刮目相看的“国军”将士,却从不见他像成就不及他一半、甚至声望不及他的膝盖高的“川军”、“贡军”小卒不惜把牛皮吹破,成天整日鼓噪于洼地以自我推销,不断拧住自己的头发或往自己足下垫砖头以自我拔高,乐此不疲地踮高脚尖等待着被他人仰慕。
武志刚,这个名字足以在自贡勒石刻碑。他以二十多年的黄金年代,在这座他视之为“第二故乡”的城市里写出处女作,小说,散文,唱词,剧本,其作品曾多次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电影文学》等集萃刊物作为精品选载。当他在某一个早晨悄然无声的离去,或许,这座城市并没在意缺少了什么,等到他崛起为巴蜀文坛无法遮蔽的一峰,人们才觉得自贡文坛失去了一份宝贵的巍峨、挺拔、大气和厚重。
论个性而言,武志刚堪称一个值得效仿的榜样,长得粗壮,干得粗活,吃得粗粮,又从不说粗话,其教养和修炼在淡定无语中显现。他作人、做事、作文都大义凛然,保持着堂堂正正的君子风度,飞扬的文采和空灵的才思不过是在诠注着一份内心世界的美好。他怀抱着自己的渴望,背负着组织和朋友所寄予的希望,苦苦地凝思,默默地劳作,纵然是才思喷发引爆了一颗颗不同凡响的“原子弹”、“氢弹”,也决不会高声炫耀,更不会得意忘形。一个作家个人素质的品级,必然决定他未来的走向和成就。一个人的文路短长绝不是任随异想天开的无止境,见一文即可知谁耍的笔杆能弄出多大造化。有人说头衔都是虚的,成就才是实的。那么,论成就武志刚是在自贡成长起来的作家群中唯一可以与巴蜀鬼才、戏剧大师魏明伦媲美的有大收获者,他以电影剧本《杨柳村里的年轻人》《城市里的蒲公英》《生生不息》获取中央宣传部批准设置的国家一级奖项——中国“夏衍”杯编剧奖的“三连冠”,迄今为止仍属全国第一人,这是一个以一当十、以一当百的奖项,需要从数百、数千电影剧本角逐中胜出,绝不是那类临时搭个台子就颁发一串奖状的江湖赛事,也不是从三五个剧目中勉强挑一的小奖项,所以,参赛者有败得悲壮的惨烈,更有胜得尊严的光荣。
自贡能走出一个武志刚,既是这座城市的文坛光荣,也是这座城市的文坛惭愧,因为,毕竟武志刚与魏明伦都因种种原因没有留在自己原本留恋的“第二故乡”自贡。去年,武志刚担任编剧的电影《大太阳》又荣获了中央宣传部“五个一”工程奖。武志刚频频获得国家顶级大奖,足以带给习惯文人相轻、文人相倾的“成名人物”一些启发或反思。显然,武志刚从来没有把精力放在蔑视谁攀比谁遮蔽谁的扯淡事情上,他襟抱中蓄满对父母之邦和世俗人生的深沉爱意,脉搏中奔涌充满渴望的热血,眼光里透露出直冲云霄的志气,不顾脚踏荆棘,不惜风雨兼程,奋力赶路追求着远在天边的憧憬。等到熟悉他的人们有一天回头一望,他的人品和作品都成了一道超越世俗纷争的迷人风景。
“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武志刚以小说创作的雄厚功力进入影视界后,先后作为编剧奉献了《都市里的蒲公英》《杨柳村里的年轻人》《大太阳》等八部电影和《自流井》《风月客栈》《滚滚血脉》《许茂和他的女儿们》等六部电视剧(百余集)。虽然,武志刚早已是中国文坛声名赫赫的一员大将,其质朴情怀依旧如一口古井,日常远避纷至沓来的奢华饭局,一日三餐都与家人坐在一张饭桌上,过着一种最平常最自我又最美满最温馨的居家生活。而对友人、友情他珍视如初,大凡同事旧友托他帮忙办事,他一旦应允便会诚心诚意地竭力玉成,堪称一诺如山,与那些富贵便翻脸、成名便摆谱的势利、世俗面孔迥异。其情也真,其文也珍,他在朋友们的心目中分量自然会越来越重,交往圈自然会越来越大。
自贡文坛岂可忘记武志刚?他作为自贡市作家协会第一任主席,为自贡的文学艺术发展打下一个扎实的基础,做出了身先士卒的开拓性贡献,其人品和作品无时无刻不焕发出遮蔽不住的人性与才思的光芒。志刚,走了,来不及与家乡的文友一一道别,来不及杀青那气贯长虹的新作。让我们临近斜阳下的滚滚烟波,目送乘鹤西去的昔人背影,真诚地说一句:“兄弟,慢走,我们期盼您回一回头。那些天涯芳草,那些云端鸥鸟。都可以见证,您留在世间的作品,足以流传很久很久!”
蒋涌/文
编辑:罗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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