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院院士李小文正在作报告
朴素黑衣、黑色布鞋、不穿袜子、极瘦,蓄胡……也难怪67岁的中科院院士李小文坐在中国科学院大学里作报告的照片一经上网,便引发了网友对《天龙八部》“扫地僧”的暇想:一个沉默、不起眼的小角色,却有着惊人天分和盖世神功。
事实上,李院士的确是“神一样地存在”:1970年代末以来,李小文长期从事地学与遥感信息科学领域的研究工作,创建了Li- Strahler几何光学模型,并入选国际光学工程学会“里程碑系列”。他和他科研团队的一系列研究成果有力地推动了定量遥感研究的发展,并使我国在多角度遥感领域保持着国际领先地位。李小文生在自贡,长在成都。此前,李小文曾经受聘于电子科技大学,但他坦言,自己回成都的时候不多,“我回去的时间不多, 主要是在网上跟他们交流,不过,队伍还算是基本带起来了。”
李小文人生的第一次转折出现在1965年,曾写过一篇反驳姚文元《评海瑞罢官》的文章。1978年,他参加考研后直接出国,在国外读书时他也不愿尽全力学习,总是保持考试拿到3.5分,如果拿到4分以上就觉得亏了。
李小文的博客自称黄老邪,习惯每天一斤二锅头。对于外人随性的印象,李小文回应:“我这个人随性,但不懒散。我做课题的原则就是对得起这个课题,能够交差,更高的要求我真的没有。这么讲可能让你们失望了。”
在美国读研期间,李小文做的最多的就是读小说,“我当时最喜欢读金庸,最喜欢《笑傲江湖》里的令狐冲。我觉得自己在性格上还是有点像令狐冲的。”
网友点评
网友“Mark大白话”:表里如一,不急不许,随遇而安,好高的境界啊!
网友“倚天之外”:肃然起敬!从访谈中可以看出,他并不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关键是三观通透!对社会问题都一语中的!真正的大智慧者。
牧野蛋:是好读书,不求甚解,性嗜酒,造饮辄尽的五柳先生。洒脱自在,简单朴素,但对学术对工作认真。这样的院士老百姓作为纳税人我砸锅卖铁也愿意供着。
举报心晴:这才叫专家,这才叫科学,这才叫对待科学的态度。文章里一句话打动了我,“我也没有别人那种要回国大展身手、报效祖国的觉悟,真的没有。”
252096583:一些钻研技术的技术控,基本上这样,其貌不扬、沉默寡言,不懂人情世故,不钻营,不取巧……为人老实忠厚,实事求是!赞!!
举报馨瑶:不错,是个干实事的科学家,你给咱四川人长脸了!
更多网友:应该给二锅头代言。
以下为《经济观察报》2009年3月刊出对李小文的采访(节选)
李小文:我属于那种调皮的小孩
整个上午,在他位于北京师范大学的办公室里,这位六十一岁的科学家都在不断为坐在真皮沙发上的记者递烟、点火,而他自己则坐在同事送给他的小竹椅子上,用带有浓重四川口音的普通话一再向我们重复,自己从来没用功念过书,从来没努力争取过什么,从来没有过多高的觉悟和志向……
记者:成为科学家跟你小时候的成长经历有关系吗?
李小文:基本上没什么关系。我家算是小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会计,小时候,家教虽然严,但他们的工作都很忙,没时间管。四岁的时候,他们没地方放我,就把我放到小学里去了。初中的时候,我上的是一所很破烂的中学,我属于那种调皮的小孩,上学也没有动力,从来不想去考高分,也从来不在班里争什么名次,但我做题比较灵,也比较快,我交卷的最快纪录是老师刚在黑板上写完题,我就交卷出去玩儿了,好在每次考试我都能刚好及格,成绩能一直保持中等。
记者:上了大学还这样吗?
李小文:我是1963年上的成都电讯工程学院,那时候还是不爱上课,不爱做作业。就因为平时很少交作业,所以大学第一学期好几门课的老师都要求我去“置疑”,“置疑”就是老师看看你这门课还需要补些什么,补完再去参加考试,免得不及格。好多同学都觉得被老师叫去“置疑”是很丢脸的,可我却挺高兴地就去了,跟老师乱扯一通,临走时,老师总会说,你别置疑了,去考试吧。
记者:你人生第一次转折出现在何时?
李小文:出现在1965年的一天,我在《光明日报》上看到一篇姚文元《评海瑞罢官》的文章,心里很不服气,就写了一篇反驳文章给《光明日报》寄去,并很快收到他们的用稿通知。可没想到,形势突然变了,那篇稿子不但不准发表,还作为严重的政治事件被退回大学,成为批判我的罪证。
我们毕业时,把我安排到西昌一个部队农场里种田,算是对乱写文章的惩罚。
记者:在农场时你都做什么,为自己的出路担忧吗?
李小文:在农场就是磨时间。出路肯定是要想的,但也不知道在哪里,那种感觉就像现在年轻人经常说的“郁闷”。不过,我想,如果以后能再分配,要先有一门手艺,所以在农闲时,我就去学习修柴油机、拖拉机什么的。一年半以后,算是照顾夫妻关系,通知我去绵阳一家小无线电厂当技术员,当时是很高兴的,因为能从农村出来了。
记者:进工厂后,感觉好些了吧?
李小文:我不会表现自己,在那小厂自然也不受重用。后来,厂里开了个修东西的门市部,让我负责,还让我带了个徒弟。我工作也不勤奋,把徒弟教会后,就回家带小孩去了。有一次,徒弟在门市部里用电炉做饭,停电以后,他没拔插头就走了,来电以后,门市部就失火了。虽然徒弟是直接责任人,可我是他师傅,自然也要做检讨。门市部被烧没了,他们也不知道把我往哪儿放,就让我去仪表科搞产品,去了没多久我就考研了。
记者:考研是为了多学东西,还是为了让自己摆脱那种不得志的处境?
李小文:我也没什么大志向。考研也挺偶然的,那天,我在绵阳的厂里,下午4点,支部书记过来聊天,说在报纸上看见要恢复考研了,我误以为他是鼓励我去考,就说,考也行。等到下午6点下班的时候,全厂的人都知道我要考研了,而且都用嘲笑的语气来问我,各种挖苦的话满天飞,反而把我逼得非考不可了。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没有支部书记来讲和厂里人的挖苦,我是肯定不会想到去考研究生的。
一边学遥感 一边看小说
记者:到中科院学习遥感后,觉得那是一门怎样的学科?
李小文:到了中科院,对遥感也还不是太了解。实际上,我当时的导师杨世仁先生是搞计算机图像处理的,我1977年报名,1978年参加考研,还没有录取,就被通知去参加英文统考,然后就出国了,所以我在国内根本就没有学过遥感。
记者:所以,直到去了美国,你才开始第一次很认真地来学自己的专业?
李小文:好像也没有。只是觉得自己是公派出来的,回去以后还要好好做事,学得太差不好意思,所以,也就稍微比原来认真了一些。但我对自己的要求始终是及格就行。在美国念研究生,满分是五分,三点五分以下要受警告,我每次都争取考试高于三点五分,但如果考上了四分我就觉得自己吃亏了,得尽量把分数压下来。
记者:你在美国最喜欢干什么?
李小文:好像干得最多的事就是读小说,包括金庸武侠在内的很多小说。图书馆里专门有一层楼是中国、日本等东方国家的小说,我每次都提着旅行袋去借书,一次借一袋。我当时最喜欢读金庸,最喜欢《笑傲江湖》里的令狐冲。我觉得自己在性格上还是有点像令狐冲的。
记者:当时没想过要留在美国吗?
李小文:也不是完全没想过,但基本上我觉得在哪儿都无所谓。我也没有别人那种要回国大展身手、报效祖国的觉悟,真的没有,只是当年是杨老师把我们三个人送出去的,后来杨老师当了所长,叫我们回来,我们三个就都回来了。不是我们觉悟高,是杨老师个人感召力强。当然,作为1979年国家第一批公派出国的留学生,总觉得花了老百姓很多钱,不回国问心有愧。
记者:杨老师并没有亲自教过你,他怎么会有那么强的感召力?
李小文:我当初考研究生时,有一道题,那道题我是完全能做出来的,只是没看见括弧,所以疏忽了。当时,我考研究生的压力比较大,很想考上,就试着给杨老师写了一封信。没想到杨老师很快就给我回了信,说,能看出来你是疏忽了,所以,不会把你这道题的分全扣光的。这点让我特别感动。现在,我也是以杨老师为榜样,有样学样,要说好高的觉悟,倒也没有。
科学本身就应该追求简单性原则
记者:网上说你回到成都去,给你一栋330平方米的别墅。你怎么又回北京了呢?
李小文:这个说起来很多都是瞎掰的。情况其实很简单,我是成都电子科技大学毕业的,成电的毕业生里就我一个是院士,所以他们就希望我回去做做贡献,帮他们把成电遥感这方面的学科带起来,我也只是临时帮他们带带队伍,并没有把这边一锅端。那别墅不是给的,只是在成都时可以到那里住。
记者:那你经常要回成都吧?
李小文:我回去的时间不多,主要是在网上用QQ和用网易的泡泡来跟他们交流,不过,队伍还算是基本带起来了。
记者:用QQ就能把队伍带起来,你带队伍的方法可真够简单的。
李小文:科学本身就应该追求简单性原则,任何事情都是越简单越好,够了就行。
比如,要在庄稼地里防麻雀,扎一个稻草人,给它插两把蒲扇,风一吹扇子就动,就够用了,这是最简单的,没必要找个真人或是弄个超女来站在那里。如果不清楚这个道理,就会犯错误。我上初中时,国家号召除四害,发动老百姓都去赶麻雀,不让它们落地,以为这样就能把天底下的麻雀都累死。但你想想,是先把人累死还是先把麻雀累死?
编辑:ste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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