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文学作品,其精妙首先在于语言。它们精妙的语言中又有一个特别的语言现象,即“四字短语”被广泛而高频率地运用。何以如此?其原因,除了中国古典文学十分讲究语言形式的简洁、齐整、对举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汉语四字短语具有特别的审美效应。
我们先看看一些作品中的四字短语。
《诗经》中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等。
《论语》中有:三十而立、四十不惑、逝者如斯等。
《孟子》中有: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等。
贾谊《过秦论》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强国请服、弱国入朝等。
曹植《洛神赋》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明眸善睐、神光离合、含辞未吐、气若幽兰等。陶渊明《桃花源记》有: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豁然开朗、土地平旷、良田美池、怡然自乐等。
欧阳修《小石潭记》有:下见小潭、水尤清冽、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斗折蛇行、明灭可见、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等。
范仲淹《岳阳楼记》有: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北通巫峡、南极潇湘、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把酒临风等。
……
四字短语有哪些特别的审美效应呢?其一是四字短语可以增强文学语言的凝练美,因为四字短语具有语言的提炼性、浓缩性和高度的概括性,具有尺幅千里的功效;其二是四字短语增添文学语言的节奏美,因为四字短语具有特殊的整一性、对称性,明快匀称,恰当运用,可以调节句子,去其“冗长”、“松散”,节奏美焕然;其三是四字短语增添文学语言的形象美,因为四字短语往往具有鲜明的描写性,恰当运用,形象美灿然。
以上引文,《论语》和《孟子》之句侧重概括性对举性,使有关道理深刻精辟;《诗经》之句侧重描写,“杨柳依依、雨雪霏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形象生动地渲染了美丽意境;《过秦论》之句侧重于语言的节奏和语势;《洛神赋》和《桃花源记》之句侧重描写,前者传神地夸饰出“洛神”的美丽与高洁,后者窈然而现桃花源深邃优美的境界;《小石潭记》之句准确地摩状了小石潭及其环境的清静空灵和游鱼的活泼自由;而《岳阳楼记》之句,更为非凡,它们既具有高度的概括性,又有精美的描写性,訇然展现出洞庭湖的广阔境界和博大气势,给人以惊心动魄的崇高美感。
四字短语是中国古汉语的一个特殊语法现象、修辞现象。四字短语的特殊审美效应在中国古典文学作品的语言运用中熠熠生辉。
不仅如此,在汉语语法的传承与发展中,古汉语中的四字短语被现代汉语很好地借鉴与融和,依旧广泛地充满生机地被运用,使许多优秀的文学作品语言精致美妙,文采斐然。
四字短语具有特别的审美效应,值得我们面对它们刻意地驻足审视,陶然地沉吟低回。
罗士成/文
编辑:罗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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