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狗老了,老了的大狗仍爱散步,每天晚饭后,他都会沿着河边走,走上两里地便到了马桥,然后再原路返回。他似乎在苦苦地找寻啥东西。
这天黄昏,大狗不知不觉已散步到了马桥。他站在桥上,望静静的河水,感受初冬的寒意。
马桥很古老。相传,很久以前,这里是用两根大木搭建的简易通道,一富户的一匹马不慎坠河溺亡,主人为了纪念它而捐钱修了这桥,取名“马桥”,也造福了两岸百姓。
大狗独立桥头,观河水悠悠,思绪随之涌动,不禁悲凉惆怅,叹息声声。
大狗想起弟弟小狗。当年,兄弟俩就是在这桥上分别的。三十年了,当年弟弟站在桥上往桥下一跳,就这样走了。
那天的黄昏,也有初冬的微风,河边的翠竹沙沙摇曳,大狗在桥上迎接从镇上回来的弟弟。
“卖了?”大狗问。
“嗯。”小狗埋着头。
“多少钱?”
“100元。”
“才100元?”大狗提高了嗓门,“价钱低了,不行的话,可以弄回来呀!”
“那是我的猪,我想怎么卖就怎么卖!”小狗火了,“你就让我做一回主吧。”
大狗一愣,摇摇头。心想,父母在世时,一家人都迁就他;父母不在了,自己处处护着他,大凡小事都不由他操心,好不容易给他安个家,可那媳妇一过门就嫌弟弟这也不行那也不会,吵闹了半年就跑广州去了。
大狗知道弟弟心里难受,一个大男人连老婆都看不住,多窝囊!大狗正要说什么,见弟弟呆呆地望着河水:“哥,你让我跳下去清醒一下头脑吧。”
大狗知道弟弟水性比自己还好,不会溺水的。大狗就坐在桥上等。可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影,大狗就慌神了,一个猛子扎下去,找了好久,啥也没找着。
大狗亲眼目睹自己的兄弟在自己的眼皮下消逝。大狗的心好愧疚,一愧疚,就是三十年!
有人说:当年小狗是在气头上跳水游走的,说不定,他在外面早就发了,就等着他衣锦还乡吧!
也有人说,某年某月,在广州亲眼看到过小狗。
不管怎样,大狗还是愧疚当年自己没有阻止弟弟跳河。
于是,在大狗的梦境中,常常出现这样一幅画面:马桥、河水、翠竹,弟弟正在水面上仰面朝天,睁着大大的眼睛看蓝天白云,爽朗的笑声响彻河谷。等他梦醒时分,已是泪满衣襟。
于是,大狗就开始沿着河边慢慢走,一直走到马桥,在马桥上伫立了好一阵。
人,老了,梦,依然年轻。
大狗在马桥上思绪万千,寒风吹拂着他的两鬓花发。他真希望做主了三十年的弟弟能突然露面,与自己邂逅在马桥,那将是大狗人生最幸福的时光。龚晓英/文
编辑:张昊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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