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蝉声经久不息响彻在耳际,这夏季特有的韵律,在红尘袭扰、高楼林立、噪音混杂、漠然的表情中显得单调而乏味。蝉声噪鸣着时光的寡淡与酷暑的漫长。听着这蝉声,遥想起童年绵长深情、悠扬婉转的蝉鸣来了,赤裸的心绪、质朴的遐想,在震耳的蝉声中,得到完全的释放。
蝉声响起时,就是欢愉的日子到来之日。蝉声像快乐的冲锋号,把所有的小伙伴都召集到一起。大家漫山遍野地跑,树上打秋千,河里翻跟斗,我们把蜘蛛网用一根树枝反复缠绕,结成一个极有粘性的结,然后去捕蝉。只要有树林的地方,朝着树林去,向着震耳的尖啸,把缠了蜘蛛网的武器往蝉身上一放,一只正歌唱得嘹亮的蝉,就成为手中之物。仔细端详,这个比拇指稍大一点、黑不溜秋的东西,背上晶黄的双翼在太阳下闪着光亮,煞是惹人喜欢。没了声息的蝉,羽翼不再扇动,俨然一只甲壳虫。当自由被剥夺,一切歌唱的欲望、狂放的思想就会窒息。夏季的蝉声,增添火热日子里时光的悠长,让人想起操劳一生的父亲憔悴的脸;想起夏天每个下午课堂里同学们的无精打采;想起油灯下,母亲半夜挑灯,为我缝制背带裤;想起清激的旭水河,汹涌的浪涛一遍遍在梦中从心上奔腾而过……
蝉声中,每天下午放学后,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背着大背篼到坟地里捞竹叶,捞满一背就疯了般跑出坟地,那是怎样惊心的时刻,惊恐常使幼小的心惊骇得喘气不赢,晚上躺下时祈祷明天再不捞竹叶了,可是,第二天还得去捞。幸得有这蝉声相伴,不然那些令人胆怯的日子怎么熬得过来。放下竹扒,又拿起镰刀去割兔草。那蝉声就为割草敲着节奏,掩去了很多枯燥。
夏季的下午,时常站在树荫下,仰望树上的蝉,羡慕它永远不会嘶哑的好嗓子,如果它是人,它的高音肯定永远像雷声惊悸在人类精神的高地!永不甘孤寂的人们,总想用不同的声响充斥生活、填充内心、喧闹耳际,总渴求用真情的笑容、无羁的行动、甜美的回眸填塞虚空的视线。事实是,时常追逐后一场空、忙碌后一片白,精心打造追求的精神盛宴却无人共享、没人喝彩,哪像童年时光里一尘不染的心思、简单透明的意念。听蝉鸣,就可以让心情同蝉声一同高歌,闻蛙鸣,便同蛙声一同舞蹈。时常是,天气越热,蝉声愈躁,音量越大,这夜里的星星就会布满天际。漫天遍野眨着媚眼的星星闪烁在童年的天空,向朦胧无知的生命暗示着未来人生的走向,不知以后情归何处、家在何方、境遇怎样。尚不知第二天三顿生活怎样着落的父母,躺下都能鼾声如潮,心无杂念的我更是看着会表情的星星,总在微笑的弯月里,无梦无欲念地被时光推着,走向自己生命的远方!
童年的蝉声十分单调,就因它永不停歇执拗的高唱,且一声响起,满世界响应,便永久地喧响在夏季生命的天际!真的好久没有仰望天空了,不是星空黯淡了,也非星星月亮冷漠了,若不是窗外蝉鸣不止,热浪一阵阵袭来,恍然间,我还真不知四季是否像童年时般轮回,生命是否还能重归纯真,愧疚时,是否还会脸红?悲情时,是否会泪水长流,对美好动人的世间万物是否还心怀热望?明明可以说真话的,可说着说着就掺了假;本来能够快意简单、真情扶助的,可活着活着心就更重了、情绪纷繁了、世事难料了,活得明白的人却是真的什么也没明白。倒觉得蝉很洒脱,总是用无尽的鼓噪表明自己的存在,唱响生存的快乐,宣泄内心的感受,别人越沉寂,它的声音就越高昂雄壮!
童年的蝉声是温存而深情的,它给童年的生命历程留下深重高亢的回响。在如今衣食无忧、健康无虑、无更多念想时,忆起童年,真给自己内心置入快慰的情绪。当目睹身边的人和事,有的死了老了,有的离了结了,有的恨了爱了,有的败了成了……把短暂的人生放在时光的筛子里,失落的永远是回头的叹息与无际的遗憾!真就如蝉一般开心地嘶鸣、乐观地喧嚣,也是一种活着的态度。
树是蝉的家,而树越来越少,蝉越发没有依靠。我们听到的每一声蝉鸣,都是生活的原声,全是现实的直播,它不时提醒我们,珍惜的重要、活着的美好!
胡幼云/文 黄宗型/图
编辑:罗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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