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贡网讯(记者 周孟娟)位于大安区牛佛镇的贺乐堂,修建于清代,1931年在此设立“牛佛渡中国银行”,使之成为富顺县的首家现代银行机构。随着“牛佛渡中国银行”的设立,富顺糖市正式迁到牛佛,促进了糖业在牛佛的发展。这座古建筑的存在,对研究自贡地区清代建筑、银行业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9月初,来自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中国国家博物馆、故宫博物院等单位的国内顶尖专家,前来我市进行自贡井盐遗址及盐运古道考古调查,探寻自贡古盐道上的丰厚文化遗产。他们共考察文物点95处,位于大安区牛佛镇的贺乐堂是其中之一。
要在钢筋水泥的繁华都市寻找一栋老房子,不难;而要在随处可见清代建筑的古镇里,一下子找出某座百年老屋,却并不容易。贺乐堂就隐藏在俗称“九街十八巷”的牛佛古镇上。
百年建筑秘密鲜为人知
细雨中的大安区牛佛镇,仿佛隔绝了这个季节应有的温度,伴着细雨行走其间,宁静淡泊的感觉油然而生。无论是沿着青石板古道闲庭信步,还是仰望青砖黛瓦的明清建筑,都能感受到当年的繁华。穿行于古镇街巷,就像穿行于一段久远的历史。
贺乐堂位于牛佛镇面房街83号,这是一座立面大门为砖砌牌楼公馆式的建筑。贺乐堂四周高墙围合,有仿福建观音兜的川式马头墙,也有歇山式呈阶梯形的江西式马头墙,屋顶前后左右共有44只檐角,四周墙体均饰有石刻,从远处就能看出其鲜明的建筑风格,十分壮观。
记者拾级而上,跨进木质大门,一个四合院式建筑映入眼帘。建筑内由门厅、正堂、厢房等组成,占地面积有1050平方米。四合院中庭栽种着各类植物,也许是作为民居太久,建筑内无处不体现出朴素的市井生活气息,而其前身银行的痕迹已很难找寻。
进门右边一间屋内,一位正在织渔网的白发老妇,悠然地编织着这属于古镇的午后时光。老人名叫宋德芳,今年78岁,家人为了孩子读书方便,租住于此。
住在这样一座老建筑里,老人并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她只知道这里曾经是银行,如今作为民居住着好几家人。说起老房子的年龄,老人说比自己还老,听说有100年了。
要探寻贺乐堂的过去,并不容易,久居古镇的许多老年人也很少能说出一二。年近八旬的陈居仕老人在紧邻贺乐堂的面房街88号开了一家针灸店,行医十余年,他听说的关于贺乐堂的历史并不多,只听说是由当地一户姓贺的人家修建的,贺家在当地是大户人家,古镇现有街巷就有以贺家命名的。
年过半百的何师傅从小就生长在牛佛镇,对于古镇的九街十八巷了如指掌。何师傅说古镇是依江而建,贺乐堂位于这些老建筑的中心区域,而贺乐堂所处的面房街就是因过去这里是“面房一条街”而得名的。
在第三次文物普查工作中,随着自贡市文化局组织有关专家对贺乐堂进行了现场考察、论证,才挖掘出其历史价值:贺乐堂始建于清代,民国十年(1921年)进行过一次维修,民国川军旅长廖刚退役后回到牛佛,联系中国银行,于1931年在贺乐堂设立牛佛分行,这是富顺县的首家现代银行机构。随着它的设立,富顺糖市也正式迁到了牛佛,促进了牛佛镇糖坊业的发展。
牛佛古镇首设银行机构
掌握城市经济命脉的银行往往和城市经济中心联系在一起。就地理位置来看,当时由富顺县管辖的牛佛镇远离县城,为何会在这里设立中国银行分行,并成为富顺县的首家现代银行机构呢?带着疑问,记者找到了致力于地方文史研究,曾任《牛佛镇志》主编的学者巴骄先生。
“要探寻中国银行为何在牛佛设立机构,不得不说到当地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巴骄告诉记者,牛佛镇处在沱江中下游,上通资中、简阳,下达泸州、重庆的地理优势,使它自古以来就是沱江流域一大码头和重要的商品集散地。当时川南的丝绸、自贡的食盐运销下川东;川东荣昌、永川、重庆地区的百货运销盐都,都要经过牛佛。据史料记载,那时牛佛古镇沱江江面每日可见百舸争流、千帆竞渡的景象。每到傍晚泊船时间,帆樯如林,人声鼎沸,有时连河心也泊有船只,连成水上闹市。河滩上,除洪水季节,春、秋、冬三季都搭设有两条棚户街,昼夜为船民服务,更是一派热闹景象。
“除地理优势外,牛佛渡中国银行的设立,与当地糖市的形成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对牛佛历史研究的过程中,巴骄发现,在当时的富顺县,牛佛种蔗早于全县其他地方,产糖亦早于全县其他地方。
“在某种意义上,牛佛也可以称为糖镇。”巴骄说,史料显示,明末清初,四川甘蔗已绝种。清康熙八年(1670年)福建丁洲府商人曾建益入川贩卖珠宝,发现川中无蔗,第二年带来蔗种在内江龙门镇种植,三年后就有成片的甘蔗地出现。康熙十六年(1678年),牛佛地主郭洪洲叫龙爪寺的佃户陈应之从内江龙门镇梁家坝引进小芦蔗种植,次年扩大到林家坝等地小块零星种植。其时,新年正月耍龙灯的人来贺年,老板以尺量蔗,分给每人五寸甘蔗尝味道。远近的地主财东闻讯后纷纷以高价购种,甘蔗遂逐步扩散到大河坝、晏家坝、谢家坝、肖家坝、张家坝、湖泗坝、曹家坝等种植。当时稍有钱的农家都风行以蔗种作为礼品互赠,从而形成了种蔗热,促进了甘蔗种植的发展。
牛佛糖多,到底多到什么地步?《四川劝业统计》记载,清宣统元年(1909年),富顺县种蔗3400亩,外销红糖1503万斤、白糖7.2万斤。其时,全县制糖作坊785家,牛佛地区的作坊和产量就占了全县的一半左右。牛佛的糖,清末已成大宗商品,运销下河的宜昌、沙市、武汉及两广。其时,整个自贡地区,除了食盐,外销的第二大宗商品就是蔗糖。
但那时富顺糖市却设在县城,给交易带来了许多不便。巴骄告诉记者,当时牛佛糖坊老板或糖商用人力将糖抬到河边,雇木船运往富顺县城。县城大南门外河坝边,每年冬春搭棚堆放食糖,棚户之间形成市场。客商的简便木棚,把南门河坝空地架成了几条街道,食糖堆积如山。茶、旅、酒、饭各店也应运而生,一直延伸到板板桥。相连的新街河街,有烟帮、纸帮、米粮帮各种大型商店。严冬时节,城内已更深人静,糖市犹灯火通红,人声鼎沸。一个冬季的生意收益,商贾们够吃半年。
糖市迁移掀起几多争议
“富顺糖市兴盛,在历史上却有一次迁移,从县城迁至牛佛。”对于这次迁市,巴骄在研究中发现,历史上对于富顺糖市为何迁牛佛说法不一,但共同点却是因为牛佛古镇较早设立了银行机构。
一次在查看《富顺文史资料选辑》第六辑(1992年)时,巴骄被作者涂瑗撰写的一篇文章所吸引。文章称,牛佛士绅张恩溥把胞妹张文美嫁给本县县长安纪勋为妾。张文美在成都读书,美而好学,已有恋人。安纪勋本是驻军第五混成旅旅长张志芳的军需处长,兼任县长,有权有势。牛佛退役军官廖刚旅长认为办银行有利可图,事先就与中国农民银行联系妥当,在牛佛设立分行。“牛佛有了银行,富顺糖坊的老板都到牛佛买卖,大有富顺糖市在牛佛之势。安张联姻后,廖刚借此机会与张联手大力撺掇,不久便把糖市名副其实地迁往牛佛。”
关于迁糖市,牛佛人刘策在其所撰《牛佛制糖业的发展》中则写道:“民国十九年,张恩溥等人动议,为减少水险和运费,拟将糖市迁到牛佛主产区,得到多数糖商、经纪人和庄客的赞同。张恩溥、廖刚等向糖业公会提交议案,经县政府认可,发出公函,邀请内江、富顺的客商来牛佛进行交易。民国二十年元月,糖业市场正式迁到牛佛镇。”
此外,巴骄在富顺人李孔遗写于1995年的《六十年来富顺县的银行业纵横》一文中,发现关于牛佛古镇设立银行和糖市迁来的时间,均与涂、刘所著文章有所出入。文章称:“1939年6月,县城新、河两街大火灾,十余个行业的物资、设备化为灰烬,一百几十户人家无家可归,县城元气大伤。牛佛渡的糖坊老板趁机联名申请,将县城东门至大南门河坝的糖帮市场迁移牛佛渡。获得县长甘蓂阶批准后,牛佛市场愈益繁荣,商品经济更加发展。为了融通货币资金,便利糖税收纳,均有设置银行的必要。中国银行内江支行乃于1940年积极筹设中国银行牛佛渡分理处。”
巴骄说,“前面有说设立的是中国农民银行的分行,似不准确。我在收藏家陈家林先生那里见到过民国三十年牛佛银行的汇兑票据,全称是‘牛佛渡中国银行’。”
巴骄认为,可以肯定的是,正是由于当时牛佛商贸繁荣,资本主义经营特色较为明显,加上地理条件优越,又是蔗糖主产地等因素,因此遂在贺乐堂设立了牛佛渡中国银行。牛佛的中国银行旧址,是迄今为止富顺地区发现的最早的银行旧址。
如今在牛佛镇面房街,贺乐堂这座修建于清代的建筑虽然早已完成使命,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它对研究自贡清代建筑、自贡地区银行业的发展,自贡地区糖坊业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2009年,贺乐堂被批准为自贡市文物保护单位;2012年,被批准为四川省文物保护单位。
时至今日,贺乐堂的门厅、正堂、厢房依然保存完整,大门上方至今犹存的“中国银行”四字印痕,仿佛还在诉说着牛佛曾经的辉煌时代。
编辑:范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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