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巨良
1949年岁暮,自贡和平解放,古老盐都一扫阴霾迎来了解放区的天,旧社会备受歧视的川剧艺人也怀着翻身的自豪感欢庆新生。但时当新旧交替,百业凋敝,艺人们生活仍很艰难;为了多争取观众以解温饱之忧,他们很自然地想到了黄巨良,迫切希望他出来帮助大家度过难关。
自流井大巷子“黄氏弟兄”打唱玩友远近驰名,而又广有人缘。其核心人物黄巨良(1896——1962)毕业于北京工业大学,参加过“五四”运动;在泸州川南师范任教时又同恽代英、萧楚女、刘愿安等共产党人交往而倾向进步,同情劳动人民的疾苦,结交了不少艺人和玩友朋友,受到他们的尊敬和信任。他享有“钹王”之誉,精研川剧锣鼓和音乐,新旧文学造诣都很深,而且才思敏捷,笔下可以大雅大俗雅俗共赏,所以艺人们向他伸出了求援的手。
黄巨良果然不负众望,在当时担任市青年俱乐部文学组教师的同时又花大量精力参与组建了自贡市川剧实验改进社(市川剧院前身),组织艺人们学习人民政府的政策法令、改掉从旧社会带来的恶习,提高觉悟,成为新文艺工作者。他怀着极大的热情为配合新形势创作了大量金钱板、花鼓词等曲艺说唱作品、为艺人们赶写了宣传抗美援朝、控诉美军暴行的《劝友参军》、《英英血债》等现代川戏。尤其是他改编的大型川剧《白毛女》的演出,更成为五十年代初期自贡市戏剧史上的一件盛事。
歌剧《白毛女》以情节的传奇色彩和旧社会把人逼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的鲜明主题,在新中国大地上愈演愈火家喻户晓。但四川群众对歌剧比较陌生,又听不大懂扛活、玉茭面、山药蛋之类的北方方言,演出效果要受影响。黄巨良有鉴于此,乃下决心运用四川人喜闻乐见的川剧形式对歌剧《白毛女》进行改编。此前,重庆已出版过胡裕华改编的川剧本,基本述而不作,仅只把唱词填上“梭梭岗”、“红衲袄”之类曲牌而已。而黄巨良的改编本已经不是一般意义的移植,而是在原作基础上殚思竭虑的艺术再创作了。
黄巨良根据戏曲的特点把原歌剧的五幕十六场改为三幕十六场,并仿“别洞观景”“打虎收孝”之类传统戏名为各场定下动宾结构的名字如“定计差穆”“乘丧劫孤”等。自撰的唱词念白既从人物性格出发又化用川话与古典,通俗生动而时出警句。如喜儿的“定场诗”有“地主天天在过年,穷人年年要喊天!”,音节回环而对比强烈;穆仁智的“引子”:“只要有青蚨满袋,哪怕打红布包巾!”青蚨(钱的别称)和打红布包巾(四川土话:当匪人干坏事)一雅一俗对仗工稳,凸现出狗腿子的帮凶面目。音乐以高腔为主,还选用了个别民歌小调,喜儿盼望父归时唱的“梭梭岗”、杨伯劳躲帐回家的一段“华秋儿”和自尽时的一段“香罗带”,经过演员的表演更是声情并茂。
剧本于1950年8月15日完成,经过排练在南华宫首演,演出阵容极一时之盛:记得是宁竹芳演喜儿、龚建章演黄世仁、王仲槐演杨伯劳、曾怀德演穆仁智、林笑笙演王大春。演员很投入,观众更动情,喜儿蒙难,场内一片欷歔;恶霸受审,场内掌声一片!首演的成功引起社会强烈反响,接连演出更受欢迎,使这个戏一段时间内成为剧团的保留剧目。
这个旧瓶装新酒的改编本也有不足,如初稿中喜儿按传统戏自称“奴家”,后来黄巨良接受市委宣传部同志的意见改成了“我”;又如赵大叔唱词有“越压迫越要革命,终会有阶级斗争”,出自三十年代一河北老农之口,未免拔高之嫌。
黄巨良改编《白毛女》时已五十四岁,时当酷暑,又患疟疾,常常卧床盖数床衣被犹自寒颤不止,待病情稍缓解,又以毛笔夜以继日挥汗疾书。笔者时年幼,亲侍其侧,故能具道其详。以后,自贡市川剧院成立,黄巨良由市文联调任副院长,一直铆在戏剧战线上像一个老兵勤奋地战斗,直到1962年病逝。
黄宗壤/文
编辑:罗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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