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师傅/文
语言是最基本最重要的交际工具,是最简单也是最复杂的一种表达。说简单,是几岁咿呀学语的时候就会使用了;说复杂,是要说到恰到好处,还是需要下一番功夫的。“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在现代社会里,说话已经成为一门公关艺术,“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十日寒”,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里,讲文明讲礼貌而产生的客气、自谦之词,比比皆是。
这里,只回想一下那些已经开始消亡了的自贡方言里的客气话,算摆点闲龙门阵。
自贡话形象生动,富有表现力,有凶恶的暴力语言,更有温暖的客套语言。“贵姓?”“免贵姓张!”这是基本的礼貌应答,不独自贡才有。
自贡客气话,似乎与当时的艰难生活紧密相联,常常都留下那个时代的烙印。在《自贡晚报》上看到一篇《走人户》的小文,里面提及当时自贡人走人户的情景。使我不禁想起客气话在走人户的时候,尤其突出。
客人一到主人家门前,就自我打趣一番:哎呀,三孃,您看我们好爱走,一家人都来了,看斗你都要笑!
主人自然客气一番:哪里嘛,你们硬是请都请不来。再不来的话,我们家门口都要生青苔了。
客人再自谦一句:你看嘛,我们空脚两手就来了,好笑人哦!
主人回应:哎呀,你们来了就是嘛,还买些东西来,使些钱哦!
那时生活即使再困难,客人来了还是要尽可能地弄点好吃的上桌,一坐上桌,主人也是客气话就来了:看嘛,菜都没得,将就吃哈。客人便要让主人高兴:哪里哪里,这多菜,桌子都搁不到了哦。
吃饭既亲切友好叙家常摆龙门阵,又客客气气其乐融融。主人要不停地邀请:拈菜吃嘛,没得吃的得。唉,自贡人都是这样,明明一大桌菜肴,都要说“没得吃的得”。还有一个不好的习惯(也是困难时期的痕迹吧),就是主人喜欢给客人拈菜盛饭。
老罗儿时走人户,曾听到东道主频频邀请“拈蒜苗吃哟”的说法,一时酝不懂,咋子喊拈蒜苗吃呢?咋子不喊拈嘎儿吃呢?后来才弄醒豁,这是主人的自谦,意思是没得吃的得,碗里只有蒜苗,呵呵。
面对主人的殷勤,客人这时会显得很不客气地说:我不讲礼,我在嘿起吃哈!
客人吃完,礼貌起身,轻轻放下碗筷说声“你们慢请哈,我吃饱了。”东道主马上也起身说:再吃点嘛,吃饱哦!你碗都没转。看嘛,菜没得,饭要吃饱噻。“害怕会,这多菜,吃饱了的。”这时东道主就会放下自己正在吃的饭碗,赶紧给客人打热水,扭洗脸帕递上。
自贡人的客气话,不仅体现在饭桌上,也频频出现在日常的交际往来中。熟人之间相互见面,除了问候“吃了吗”外,还有更客气的“消夜了哦?”客气的人多半都回答“消不起夜!才吃撒过”。在那样温饱都成为问题的年代里,“消夜(宵夜)”是一个非常奢侈的名词哦。同样,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相逢时,彼此都会问候:罗大爷,过闹热年哦!罗大爷就会客气地说:哪里哪里,年在你们的(那里)哦!
依然是贫困生活的写照,邻里或朋友之间,实在困难了,只好做最不愿意做的事情,说最不愿意说的话——借钱。当还钱的时候,债主明明很欣喜,却还是要客气一番:哦,都还了呀?你用了来嘛,这个月你都多受紧!这不是虚伪,这是一种礼貌的客套,化解了欠账的尴尬,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呢。
如果遇到有人生病什么的,朋友之间见了,都要关心地问一声:好些不哦?被问者立马要先回应一句——“胡伦”(谢谢)你问!好多了。你看你好关心哦!问者多半要回答:害怕会,还不是空关心!
如今,这些客气话语已经渐渐消失在岁月深处,但一想起,还是觉得很亲切很有趣的。因为这是一种礼貌,一种客套,也是一种民俗风情。
编辑:舒旭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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