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勇
某次到市里一位画家家中小坐,他家位于临街一栋大楼第18层,这样的高度在我们这座城市的楼层里不算矮了。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目光轻易地便越过稍远处那些楼房的头顶,抵达更远的地方,望见略显朦胧的青绿色山丘。近处,平日所见的街景则以另一种形式呈现在眼前,俯看车流与人流,虽不至于有火柴盒与蚂蚁般的感觉,却也比平时袖珍多了,让人有些夸张地想起杜甫的诗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来。
这不仅是一种视觉的变化,心情也会随之改变。这几十米的高度,让我忽然有了站在城市上空,离蓝天白云更近了的感觉。
对于高度,人们似乎天生敏感,有着特别的崇拜之情,甚至近乎病态的迷恋。登山者在意那些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土地,以征服绝对海拔为荣耀,向往着取得“山高人为峰”的成就;向着更高目标进发的飞天梦想,则不知延续了多少个世纪,一代代人不惜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即便在世俗的生活中,人的身高也成为了关注的热点,像姚明那样的“巨人”,走到哪里都惹人关注;身材矮小的人如果心理不够强大,往往会在人群中生发自卑感,因为旁人投来的多半不是平和的目光。而一张从高处拍摄的俯瞰城市的照片,总能帮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认识一座城市,更全面地触摸城市敏感的神经。
城市的上空曾经是属于那些长着翅膀的生灵的,比如飞越城市的小鸟,比如翱翔在更高处的鹰,哪怕是蜜蜂和蝴蝶,也让人羡慕不已。当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抬眼望见它们留给城市动感十足且自由自在的身影时,它们的渺小恰恰说明了它们置身的高度,一种让人望尘莫及、徒呼奈何的高度。当热气球与滑翔伞开始掠过城市上空之际,人也实现了鸟瞰城市的梦想。然而,我们穿越城市上空的身影,不可能像飞鸟一样自由与从容,想在哪里停留就在哪里停留,想在哪里盘旋就在哪里盘旋。我们漂浮在城市上空的身影短暂而笨拙,不过是借助外力对城市有了一点浮光掠影般的感觉。真正让人感到踏实的,还是站在某一制高点往下细细地端详城市,用目光抚摸城市的一个个角落,这是因为人本就是脚踏大地的生物。
当然,人类比飞鸟更高明的是拥有思想。泰戈尔曾经写道:“天空中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从城市的高处向下看,会对曾经熟悉的一切感到陌生,而这种陌生竟有一种新鲜感、亲切感。那些带状的路,那些静止的树,那些像鱼一样游弋在城市中的车辆与行人,总让我浮想联翩。或许那街边行走的路人,就是自己的翻版,在某个时候他的举动、步态,甚至是表情,竟与自己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这时,我仿佛看见了另一个我,有了一种悄悄审视自己的奇怪的想法。当我从高处阅读这座天天穿行其间的城市时,忽然觉得作为城市的过客,我并不如那些红彤彤的空飘气球或闪烁的霓虹灯能带给城市更多的惊喜,我们每个人都像是一片落叶,随着一阵风从枝头飘落。只有当我们飘落下来,躺在大地之上,凝望城市的上空才会发现它是那样的辽远阔大。
城市的上空上演着另一种生动,在那里,是谜一样的世界。
编辑:张昊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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