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三月,我的一篇千字文《女汉子,过节好!》在报纸副刊“四方随笔”栏目里载出。那是一篇为“半边天”说好话的应景文章,没想到竟得到不少反馈,有的女读者甚至直接打听:文章的作者是女性吗?不然对我们的现状和心态咋这么了解呢?受此鼓舞,今年的三月我又想来饶舌几句,请朋友们多多包容我这不知道见好就收和喜欢咬文嚼字的臭脾气吧!
作为一个男人,我十分尊重妇女,原因很简单:除了孙悟空是因为地壳变迁东海海啸而从石头缝里爆出来的以外,我们谁不是母亲生养的?谁不是奶奶或姥姥带大的?又有谁不是受过幼儿园阿姨教育的?更有谁不是被护士阿姨打针吓哭过的?我们每个人,无论男女,终身受惠于女性者可谓多多矣!而作为男人,他的婚恋对象更必须是个女的(“同志”除外)!
但是,对于用“巾帼”来指代现代妇女,我就不敢苟同了。
“巾帼”这个文言词,在现代使用频率已经很低(类似的还有裙钗、环佩、金莲、弓鞋等早已“死亡”了的词)。在古代倒是有“巾帼英雄”花木兰、梁红玉、秦良玉,以及“巾帼不让须眉”的说法;令我不解的是在当下还有什么“巾帼建功”之类的口号。古汉语中的“巾帼”指的是妇女覆发的头巾,而现代妇女早已不用,外国不去说它,我们看一看中国老一辈的知名女士的肖像:何香凝、宋庆龄、许广平、冰心,她们顶过戴过或披过系过蒙过罩过“巾帼”吗?再看一看现代的知名女士,王安忆、邓亚萍、董明珠、范冰冰,有谁在穿着现代服装的同时,头上还像京剧中的“青衣”那样用“巾帼”包裹遮掩着自己的满头秀发?所以,现代女性,特别是喜欢肢体暴露的女性要有所作为就难了:你要当“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还要在“巾帼建功”活动中获得荣誉吗?你首先就得置办“巾帼”以及和“巾帼”配套的全副行头,那你只好穿越,回到古代,要“著我旧时裳”,还得“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才行,可是这久违多年的“巾帼”又到哪儿去弄呢?就是旧货商店里也没法买到啊!
以上当然是笑话,历次“巾帼建功”的荣誉获得者还是头上没有顶着巾帼却硬要被称为“巾帼”的现代女性。其实,语言也是要发展,与时俱进的。名者实之宾,“实”已经变了,还用那个老掉牙的“名”干吗?何况现代人谁也没看到过巾帼,也引不起对妇女的形象思维。鲁迅在他的《人生识字糊涂始》中就曾拿自己开涮以提醒世人:“假如有一位精细的读者,请了我去,交给我一枝铅笔和一张纸,说道,‘您老的文章里,说过这山是‘崚嶒’的,那山是‘巉岩’的,那究竟是怎么一副样子呀?您不会画画儿也不要紧,就钩出一点轮廓来给我看看罢。请,请,请……’ 这时我就会腋下出汗,恨无地洞可钻。因为我实在连自己也不知道‘崚嶒’和‘巉岩’究竟是什么样子,这形容词,是从旧书上钞来的,向来就并没有弄明白,一经切实的考查,就糟了。此外如‘幽婉’,‘玲珑’,‘蹒跚’,‘嗫嚅’……之类,还多得很。”这里不但有个语言要吐故纳新的问题,还有个“明白如话”的问题。
类似的例子,例如祝颂寿星多称“耄耋”,这看似谁都知道,但要认起真来就麻烦了,因为一查词典,耄耋的定义就有七八十岁、八九十岁和泛指长寿老人等说法。这还没完,既然你在这里用了耄耋,也许在其他场合庆生祝寿还得用上舞象、而立、不惑、知命、耳顺,以及古稀、丈朝、期颐……你看麻不麻烦!所以,我认为咱们现代人除了在特定情况下(例如作词赋)适当使用之外,还是少用点自己说起来拗口、别人听起来又记不住的已经“死亡”了的词语吧。否则我们现代人如果既被“不明觉厉”、“喜大普奔”弄懵、又被“巾帼”、“耄耋”之类弄僵,那可能今后连好好说话和交流都很难了。
编辑:dann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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