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俊康
吃过午饭,老歪坐在门前的草堆上,叼着烟晒太阳。他的手习惯性地往衣服里面抓抓,但啥也没有,便猛吸了一口烟对着太阳吐烟圈。过了一会儿,他又把手伸到衣服的折缝里,仔细地找了一遍,还是啥也没有。翻开衣服的折缝,看看,自言自语地说,这虱子咋会没有了呢?真是怪事!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往山下走。
老歪是去化工厂上班。月亮岩村是个穷村,四面环山,光秃秃的连草都不长。穷是穷点,但月亮岩村的人不但活得有滋有味,还长寿。
老歪走到山脚,正好碰到老父亲。父亲说,你还去上班?得文家的小六都死了哟!老歪大吃一惊,小六啥时死的?不是前几天才到医院去的吗?父亲说,昨天死的,已经弄回了家。老歪叹了一口气,急匆匆陪着父亲往家走。
回到家,老歪坐在坝子边,望着对面的大山,那半山腰的土屋就是小六的家。小六才28岁,进厂还没两年就得病了。咋就死了呢?
前不久,村里的学强死了,接着显阳又无缘无故得了大病,现在小六也死了。都是年轻人啊,怎么会这样呢?老歪想不通。
老歪想不通的,还有他身上的虱子。以前身上一直长虱子,长了几十年一直没弄掉。年轻的时候想尽一切办法除虱子,用开水烫,有药来治,各种师刀令牌都耍尽了,还是没啥效果。当年老歪最喜欢的事,就是坐在院坝边的草堆上,边晒太阳边捉虱子。
后来,山脚下轰轰烈烈地建起了化工厂,山里一下就热闹起来。村里的大多数的青壮年都去了厂里。村民也渐渐地富裕了起来。老歪也坐不住,进厂当了工人,不久,他的钱包也鼓了起来。他还发现,不但钱包鼓了,身上的虱子也越来越少了。
想起虱子,老歪的手,又习惯性地伸进了衣服。前后左右摸了几遍,摇摇头自言自语:这虱子还真的绝迹了。
这时,对面半山腰传来了悲凉的唢呐声。老歪知道,那是在为小六送行了。
老歪坐在草堆上抽闷烟,看着山脚下的化工厂,他怀念起了那些有虱子的日子。
编辑:Fra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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