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壤/文
吃和喝,现在已被美其名曰饮食文化和酒文化,同登高雅殿堂了。吃作为一种本能,其首要目的只是为了活着,而喝酒虽非人生之必须,但在饭可以不吃而酒不可不喝的饮者心中,就成为了精神上的享受:或驱散忧愁,或抚平创痛,或麻醉灵魂,或释放抑郁,或激发灵感,或萌生勇气……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何况吃喝和玩乐总是连在一起的,当佳肴满布于面前、美女三陪于怀中,在微醺中什么道貌岸然的圣贤面具都卸下来了。总之,“喝”的“文化含金量”最高,是纲,“吃”和“玩乐”只是目,纲举则目张矣。
据科学家言,人体中水的含量约占体重的百分之七十。我想这是仅指一般人而言,若是酒徒之躯,则含量还要高,他们的大脑和心肝说不定都是浸泡在酒精里的,像我们在医学院解剖室里看到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标本那样。他们醒时反而木讷,醉后却很活跃,然则他们念念不忘“大地有泉皆化酒,长林无树不摇钱”的理想,也就不足为奇了。喝酒,是人生的一种暂时逃避和解脱,不愿看而不得不看的可以暂时不看,眼不见心不烦,由“现实主义”变为“浪漫主义”,在醉眼朦胧中去编织自己憧憬的美梦。郑板桥歌颂“难得胡涂”,认为由“聪明”转入“胡涂”更难,我想,对喝酒的妙用也可作如是观。
西方的老外似乎不懂得什么酒文化,他们喝酒如我们饮水,随时随地来那么一小杯,而且是吃寡酒,连几颗花生米或沙胡豆都不要。相比之下我们的“食不厌精”就讲究得多了。酒文化包括:酿酒技术的源流发展、各类名酒的特点、酒具的鉴赏、有关酒的诗词文献、掌故趣闻等。但今天的酒徒们再也不会、也不屑于以撞诗钟行酒令来助酒兴了。首先,正如老托尔斯泰所说:人们最愉快最友好的时候是共坐在宴会桌前等候举杯的那一刻,早就兴致勃勃腾空了胃子有备而来。其次,他们在酒桌上需要更浅显更庸俗更速成的刺激:先是敬酒,而欲使之饮,何患无辞,此时更是找得出一万条理由来碰杯。然后就各找对象结成一帮一、一对红,捉对儿厮杀:划拳的划拳,不会划拳的就赌石头剪刀布、老虎棒鸡虫,大声武气,面红耳赤,最高目的是自己过足酒瘾的同时把别人也灌醉,此之谓“搅酒”。好一个传神的搅字!搅得天昏地暗,四邻不安。古人王羲之醉写兰亭序、李白斗酒诗百篇、张旭醉后挥毫落纸如云烟;而我们今人则只会借酒撒疯,丑态百出,这大概就是“酒文化”时代精神的体现吧。
我参加过一次宴会,干杯的时候大家的酒杯在圆桌中间的转盘上略顿一顿,说道:“垫一垫!”我最初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是“电一电!”即隔远了不便碰杯,大家把转盘当成导体,酒杯在上面顿一顿,口中念念有词,就像发电报一样把美好祝愿传导给别人了。以后再进一步,在顿酒杯时大家齐说:“上网(上互联网)!”哦,原来如此!谁说中国人缺少聪明才智,不能花样翻新呢?
我的一个朋友是县级领导干部,也是书法界有名的“醉魁喝首”,有一次却对我大倒苦水,说以前因“工作需要”几乎违心地天天喝酒:迎上级检查要喝,到基层视察要喝,平级的会议也要喝,不喝就是不礼貌、就是端架子、就是脱离群众……“个人伤身体不说,像这样终日昏昏醉梦间,工作怎么能集中精力呢?”原来喝酒也会使人痛苦,我不禁理解而且同情起他来。
的确,人们谈起吸烟无不认为有百害而无一利,而对酒则一分为二:少喝能提神解乏舒筋活血,酗酒则对肝、胃、脑和心血管都会有损伤。所以,我奉劝好酒的朋友:乐极生悲,古今一理,当你举杯之际,请一定要有节制。愿健康与好心情和你同在。
编辑:Fra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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