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秀能
母亲去世后,我每天傍晚都会去散步。因为住地离母亲那一方坟墓只有五里,于是我散步的路程就是十里。要说以前,我是绝没有散步习惯的,闲暇不是坐在电脑前就是在牌桌子上。母亲最后一次教给了我一种好的习惯——散步。
散步的这条路,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从有记忆开始,这条线路都没有改变过。从南到北是五里,从北到南也只有五里,无非是由窄窄的石板路变成了石子路,这条石子路又开始铺水泥了。
这条熟悉老路不再像母亲当年送我姐弟俩读书时那样泥泞和狭窄,一不小心还会掉到水田里,于是当初从家里出发前,母亲还要用粗糙的稻绳一圈圈地给我们的鞋上反复缠绕。现在,水泥和石子已经把那曾经的泥泞,深深地夯进了过往的时光里,我们可以穿着锃亮的皮鞋在同样的路上步行,而且不再担心会摔倒了。
这条路连结着对家的情思。那时每当放假了,从城里下车后,便会在这条路上往家的方向飞奔。外面的一切都是那么艰难,就算求学也有太多的泪水,家是温暖的,母亲是温暖的,所以这条路也温暖了,也是有生命的了。
这条熟悉的老路不知停驻了多少母亲的遥望和坚守。家是贫寒的,我最盼的就是奶奶过生日,因为这一天有好吃的,可我在城里读书后,半月左右才能回家一次,我错过了奶奶的生日,但也能吃到肉的,那是母亲在奶奶生日时将最瘦的肉给我留一小块,为了不变质,每天坚持给煮上几次,然后再放在水缸里凉着,我吃到母亲给我留下的猪肉时,肉早被煮成了碎沫,可那味道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的香。
那天下了点小雨,我又去散步。坟地离老家还有半里地,我没到母亲那里,我要回老房子看看。我行走在一条满是枯黄野草的小径,我走过那倒塌了的围墙,我抚摸着那些破旧的老砖块,我看着那屋檐下孤独等待的缺了腿的竹椅子。寒风瑟瑟,母亲,仿佛还坐在那椅子上给我纳着千层底准备着过年时才能穿的新鞋,仿佛母亲又匆忙地放下针线,去锅里舀那刚煮好的猪食提着那沉重的泔桶去猪圈喂猪。
母亲一生都这样勿匆忙忙。“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母亲就这么匆匆忙忙地走了,她最后留给了我一个散步的习惯——我还在母亲曾经走过的老路上走着。
编辑:张昊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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