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 鸟
六朝时的小说一般都被称为“志怪”小说,内容为“搜奇记逸”。《搜神记》很明显就是这样。但六朝小说形式上又十分简陋,只言片语,寥寥数字,简直像是在发电报。鲁迅在《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第二讲《六朝时之志怪与志人》里说:“大抵一如今日之新闻,在当时并非有意做小说”。于是为我们解了惑。
《搜神记》的作者是晋朝的干宝,著有《晋记》三十卷,在当时便被推为“良史”,本事之大自不必说。这人喜阴阳之术,便将种种奇事录入书中。当然许多事情都可以科学地解释,其中也不乏一些杜撰。干宝在序言中便表明他写此书的目的是“以发明神道之不诬也”,另一个是鲁迅《中国小说史略》里记“盖当时以为幽明虽殊途而人鬼乃皆实有,故其叙述异事,与记载人间常事,自视固无诚妄之别矣”。好像已经说明,但却非真意,从书中的某些篇章都可看出主旨在于“赏心”或者要更贴切些。用干宝的原话就是“游心寓目”。这正好符合六朝时期文人的娱乐性质。
《搜神记》原为三十卷,《宋史·艺文志》只记“十卷”,其它一些类书里也是记的“十卷”。明刊本里有三个系统:八卷本、二卷本和二十卷本。三者之间有一些差异。若干学者认为二十卷本更可信,这里当然允许一些散佚现象出现,因此现在我们看到的《搜神记》几乎都是二十卷本。
作为志怪小说,《山海经》有些粗粝,《聊斋志异》和《阅微草堂笔记》文人气又太浓,语言免不了古奥艰深。清代的文字竟比东晋的更难懂,这是不是一种退步呢?前不久作家毕飞宇在一次讲课中赞蒲松龄的《促织》“是一部伟大的史诗”,并且认为其作者足以能同屈原、杜甫、曹雪芹等并肩。这样高规格的礼待不知聊斋先生能否消受呢?个人认为,《搜神记》的语言简约,达意清晰,数笔之下,形神兼备,这不能不说与干宝的史官身份有关,司马迁就是一个例子。从某种意义来说,《搜神记》可以和《世说新语》同日而语。《世说新语》的文字是公认的最清俊秀丽的文字,鲁迅说它“记言则玄远冷隽,记行则高简瑰奇”,这自然与那时士大夫崇尚清谈分不开了。
《搜神记》在描写上与清代那两本书有很大不同,它的结构并未有明显的起承转合,所到之处,看来似乎皆是随意兴起,不留痕迹;用语精准达意晓畅。在描摹鬼神上面不像清代书中总是青面獠牙,视觉上的层次感不强。干宝却零星点染一下,便让若干形象呼之欲出,像开了个商铺,琳琅满目。这种风格对后世其实颇有影响,只不过后来的唐宋传奇、明清小说,有很大部分都陷入字词的怪圈,少了整体的灵性。
以《搜神记》为代表的六朝小说虽不是中国小说发展的滥觞,但为后来小说尤其是唐传奇指明了方向,而它那种“远实用而近娱乐”的写作态度和轻视礼教的思想更为唐传奇所传承。因此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重新审视一下六朝小说,从中或许能得出一些感悟,它对于今天的作家和他们的小说应该有所裨益吧。
编辑:Fra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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