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上游 朱己祥
多年前,《自贡日报》曾刊登过一篇回忆赵熙的文章,提到当年在荣县发现恐龙化石后,赵熙写过一首咏恐龙的诗,可惜文中未能录全。今多方查找皆难觅其诗全貌,实因赵诗数巨(约4000余首),存《香宋诗前集》(二册)者甚少。幸得黄宗壤先生帮助,从《自贡百年诗存》中觅得全诗可资品读,回顾以往并以飨读者。
赵熙(1867年—1948年),字尧生,别号香宋,荣县北郊宋家坝人;为清光绪十八年(1892)进士,翰林院编修,国史馆协修、纂修,后官至监察御史;是清末民国著名诗人、学者、书法家、戏曲家及近代教育先行者,有“晚清第一词人”之称,也是驰誉蜀中的“五老七贤”之一。
荣县古称荣州,素有“诗书之乡”的美誉。在1911年爆发的辛亥革命中,荣县是第一个宣布脱离清廷而独立的县政权,其“首义”之举波及全川、震动全国,在推翻中国千年帝制的历史上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作为晚清朝臣的赵熙,此时此刻百感交集,终因痛感政治抱负的受挫,于1914年请辞回乡,以诗、书、文、词、画、戏剧相伴随行,慰藉平生。此间,他正好见证了家乡荣县始于1915年的几次恐龙化石发现,亲眼目睹了中外专家实地考察发掘时的情形,间或与领队杨钟健(中国第一位古脊椎动物学家)、周晓和(四川大学生物学家、教授)有所接触,了解到不少关于地质、古生物方面的知识,遂欣然领命,长歌一首,这才有了《咏恐龙》一诗的诞生。
《咏恐龙》全诗共32句,记述了“恐龙”与“霸龙”的性情和“物尽食尽饥告终”的结局。对其死后“骨血化石石脱核,譬如石胆生石中”的石化过程也作了形象比喻,还将荣县的发现与当时中国仅见于新疆、蒙古、山东三地的类似发现相比较,发出了“三者弱荣县雄”的感叹。
该诗在对1915年的首次发现及化石归藏美国一事有所涉及的同时,更生动记述了丙子仲夏(1936年夏)荣县西瓜山的化石发现,并对当年“荣县峨眉龙”的挖掘作了形象逼真的历史再现。末尾几句,则对蜀中山川沧海桑田的巨大变迁有所感悟,并以诗人特有的情怀,发出了“凭虚必请龙先辈,唯有金乌玉兔日月宫”的仰首“天问”。此长歌有时间、地点、人物、动物及坊间传奇、轶闻趣事,循序渐进、层层剥释,形象生动、入情入理,有历史的记录,也有科学的思辨,更具无尽的感慨。
赵熙的《咏恐龙》,估计也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首以恐龙为题的诗作,其取材立意另辟蹊径、新颖独特;其遣词用字传神达意、开门见山,可谓赵熙诗中的佳作。
附:赵熙《咏恐龙》原诗
咏恐龙
太古有恶兽,其一恐龙一霸龙。恐龙食草木,霸龙饕餮非常凶。山经地志记百怪,一一供噬填其胸。恐龙亦供食之一,物尽食尽饥告终。骨血化石石脱核,譬如石胆生石中。中华发见已四所,新疆蒙古兼山东。若论巨形推巨擘,三者皆弱荣县雄。昔年有客过县境,偶拾一石惊创逢。归上美国博物馆,专科祭酒欢雷同。审是恐龙之一片,悬购十万金非铜。中华政府立下教,有宝自弃龙其恫。中士西士尽飞集,丙子仲夏爱造攻。日西瓜山负东郭,地主能诗身姓钟。(荷生,从余游。)百锸齐发肋胯现,肋如大树根丛丛。身大如坟项齐屋,惜哉头部奔岩冲。(高三十英尺,长三十六英尺,有角无鳞,前足短,后足长,坐势,色如紫檀,质如瓷石。)其尾料长三十丈,今正插剔未毕工。龙形本肖蜥蜴状,陶器石刻符遗踪。后来意造入蛇族,只藉佛说为弥缝。(佛经龙不一种)人山人海集荒野,但见积石马鬣封。(高坟也)至询此龙出何代,盖洪荒矣无人通。有叟献奇得旁证,杨家场地名铁冲。(小南门三十里)十年前凿石岩壁,忽获大胫如防风。(古书有孔子辩防风氏巨骨之说)肝叶微粘带腥气,膝盖装砚藏乡翁。蠢蠢匠石堆可贵,破碎余骨推沙虫。幸留半体陷岩腹,倘出全具称奇功。龙兮人兮较先后,除盘古氏谁折衷。我意不然蜀是海,山形大氏波汹汹。千四百丈峨眉顶,上有断本珊瑚红。龙自海生海水大,海干人出期无穷。及人之死受包孕,然后溶结山成峰。年月讵可道理计,上溯龙劫真鸿蒙。凭虚必请龙先辈,唯有金乌玉兔日月宫。
编辑:Fra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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