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中期,在太平天国运动导致的第一次“川盐济楚”中,自贡地区涌现了王三畏堂、胡慎怡堂、颜桂馨堂、李四友堂四大盐商。他们修建了不少豪宅、祠堂,其中富甲全川的王三畏堂修建的玉川公祠,是一颗熠熠生辉的建筑艺术明珠,曾被用于开办私立树人学堂,是自贡乃至川南近现代教育的摇篮,是中国近代体育的发端之一。
一百多年过去,如今,玉川公祠繁华落尽,虽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却未得到有效保护而破败不堪。唯一如同过去的是,这里依然车水马龙,因为其门前不知何时成为非法客运站。不少文物保护志愿者奔走呼吁,希望相关部门加大保护力度,力争玉川公祠重现昔日辉煌。
□ 记者 蒋周德 文、图
现状:杂乱破败满目疮痍
夏日的阳光倾泻在千年盐都,天空蓝得不算纯粹,却也让人感到云淡风轻。记者心情如同阳光般灿烂,骑着电瓶车匀速地行进在市区至沿滩区的公路上。20分钟后,记者来到高新区孵化园,左转进入板仓工业园区200余米,再左转进入一条小道,悠哉游哉地继续前行1公里多,便到了饱经沧桑、破败不堪的玉川公祠映入眼帘。
这座老式建筑的门口右边有一方石碑,铭刻着“四川省文物保护单位——玉川公祠”。石碑右边的墙体镶嵌了白色墙砖,与巨木做的立柱及立柱上雕龙刻凤的挑梁极不相称;屋内是家庭茶坊,麻友们激战正酣;左边是灰色水泥墙,与立柱及挑梁放在一块儿不伦不类。屋檐下及墙壁上的电线、蜘蛛网、水管像撒向游客的一张网,让人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城市因我而文明,生活因你我而精神”的白字红幅挂在朝门正上方,积满了灰尘。环顾四周,已不见朝门两边石柱上对联描绘的景象:“辋水结林园,四面岚光呈隐秀;槐堂新建树,满庭花萼挹清芬。”
在外凝神注目一会儿,记者穿过拱形朝门来到院内,每间房屋依旧凋敝不堪,各种管线胡乱牵着,还随意砌了砖墙,安装了一道防盗门。顺着朝门正对面的六级石阶而上,沿着街沿往右走到尽头,途经正殿、右厢房、前花厅、柴房、偏房等,所见皆满目疮痍。不过,镂空雕花的窗棂、飞檐翘角、兽形石墩,仍透露出当年此院的繁华。
记者转身往左走到尽头,穿过一间空荡荡有些阴森的屋子,发现别有洞天。移步到天井中央,最抢眼的是正殿挂着的一块雕刻着黑色楷体字“自贡市沿滩区板仓小学”的白色招牌,以及招牌右上方的一个喇叭……学校搬迁七八年了,这些东西还在。四周房屋依然破败不堪,与右院所不同的是,该院有七八株不同类别的树木,有的郁郁葱葱,有的已成枯木。右厢房前面悬挂着一白字红幅:“人人参与爱国卫生运动。”两院的居民似乎都响应这号召,地面确实很干净。往外来到右门厅,记者注意到上有门牌“卫坪镇尖山村十一组26”,这在门牌鲜见的今天,是稀罕之物。其实,这里早已“改换门庭”,叫高新区板仓街板仓社区板仓坝。
穿出左院朝门,记者转身发现这是一道“八”字朝门,除了立柱、梁、檐等是原木,墙体已换成了砖材。记者注意到,门楣上有“玉川公祠”字样,方知右院是承德堂。
与院内宁静而安详的氛围相比较,院外人声嘈杂。据了解,这里在几年前就成为非法客运站,去成都、重庆等地的乘客,为了便宜一二十元车费,由“黄牛党”用摩托车、面包车送到这里,在对门高速公路边登上“黑车”;乘坐“黑车”从成都、重庆等地回来的乘客,也在此下车,步行三四百米到非法客运站,再被转送回市区。
玉川公祠夹在几户平房之间,早已没有了大户人家院落的磅礴气势,杂乱、破败、荒凉湮没了曾经的辉煌,大门两旁还能隐约看到一副对联:“支系下邳於太原,瓜绵瓞衍;世居江阳之自井,玉润金熙”。曾经富甲全川的王家人,终归逃不过“富不过三代”的命运,未能实现“玉润金熙”。
回顾:三大光环闪耀祠堂
玉川公祠曾有三大光环闪耀:自贡乃至川南近现代教育的摇篮、自贡地区最早聘任外籍教师的学校、中国首批开设体操学科的学校。
据市档案局2014年编篡的《自贡之最》一书记载,清咸丰元年(1851)至同治二年(1862)间,自贡地区盐场首富、王三畏堂发家人、总理王朗云,在祖遗地板仓坝修建宗祠——玉川公祠(为纪念其祖父王玉川而定名)。后来,王朗云的继任者王惠堂,又修建了承德堂。
玉川公祠建成后,即按比例提留宗族所拥有的井灶、钱庄、票号、田土乡庄的利润租金作为蒸尝,规定以蒸尝收入的盈余,在祠内开办义学,教育对象主要是家族子弟。
光绪二十七年(1901),清廷废科举,兴学校,玉川公祠旋即开办私立树人两等学堂,兼收外姓学生,这是自贡地区的第一所新学堂。玉川公祠因此成为自贡乃至川南近现代教育的摇篮。
王三畏堂的子弟王作甘、王禹平等十余人先后留学日本,羡慕日本国富民强,想将树人两等学堂扩大为树人中学,仿照日本教育方式办学。1904年,根据祠规兴学理由,他们向王三畏堂总理王达之提出建议,王达之碍于祠碑规定,勉强同意。王作甘即向清廷驻日公使呈请转奏立案。批准后,他以三万余日元购买图书仪器。1907年,王作甘等人聘请日本人岗本常次郎任物理、化学教员,鹰野该吉任自然和日语教员,山根花子任音乐教员。这是自贡地区最早聘任的外籍教师。自此开启了外国人在自贡任教的历史。
树人学堂率先提出德、智、体三育并重,是中国首批开设体操科的学校。
《中国近代体育史简编》第22页《近代体育运动的引进和兴起》一文中介绍:“1907年,王氏树人学堂效仿新政教育,在中国第一批开设体操科,学制一年半,主授体操者为东京高等女子师范音乐体操科日籍毕业生山花根子,辛亥革命前树人学堂共毕业两班学生约40至50人。”可见,树人学堂不仅是自贡近代体育运动的摇篮,也是中国近代体育的发端之一。据了解,除山根花子外,王作甘、王禹平等人也在该校任过体育教师。
1908年,王氏树人学堂新建两层楼的教学楼一幢、风雨操场两所、宿舍一院、教舍三所、天桥一个,下系秋千、吊绳、软梯等,还设有平台、浪桥、单杠、双杠、木马、哑铃、球杆等各种体育器械。
清宣统二年(1910)8月,该学堂派体育班、师范班学生40余人身着斜纹黄制服、呢帽、革履,参加了四川省运动会,开幕式列队行进时,万人瞩目。比赛时,他们则头戴白色运动帽,身穿运动衣、布鞋,引起全场注视。在团体轻器械比赛中,树人学堂的选手自带哑铃、球杆、木棒等比赛用具,因式样新颖、操作整齐获得第一名。此外,吴存念、王典龙分别获得竞走、赛跑第一名,皮某某获障碍竞走第二名。这是自贡地区体育史上,自贡人首次参加省级体育赛事。
因王氏树人学堂声名远播,学生尚未毕业,即被宜宾叙府中学、富顺县立高校等聘为教师。在该学堂受过教育的学生中,有不少成为知名人士:辛亥革命重庆军政府副都督、北伐反袁川军总司令夏之时,辛亥革命中的风云人物赵铁桥,军工专家王道周(其子是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的点火器研制者、中科院院士王方定),教育家罗元素,自贡首任市长、化工专家曹任远。
呼吁:期待重现昔日风采
据史料记载,清宣统三年(1911),四川保路同志会起事,玉川祠堂重改为树人两等学堂,于中华民国十年(1921),因王三畏堂没落而关闭。
新中国成立后,当地教师赖国熙在玉川公祠开展私塾性质的教学活动。1951年上半年,沿滩郊区派教师曾祥君到玉川公祠开办板仓小学。两年后,玉川公祠被安置数十户村民入住,60%的房舍被用来办学堂,有6个班、5名教师。1971年至1982年期间,板仓小学开设了初中班。
2007年秋季开学前夕,因玉川公祠建筑破损严重,火患等安全隐患极大,高新区将板仓小学80余名学生及10多名老师分流到辖区的绿盛实验小学、汇兴小学、红旗小学。
“学校解散后,我们担心这座古建筑会遭到损坏!”告别玉川公祠时,板仓小学校长王成忧心忡忡地说。于是,该校几名热衷文物保护的教师,向既分管教育又分管文物的高新区社会事业局呼吁保护玉川公祠。当年11月,市文物部门组织专家,对玉川公祠的文物价值进行了鉴定。
2009年2月,玉川公祠被公布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随后,高新区投入小额资金进行抢救性局部维修。2011年,《华西都市报》开展四川最美古村落评选暨“随手拍村落之美”活动,当地村民卓传彬踊跃推荐玉川公祠。2012年7月,玉川公祠晋级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当年四季度,高新区再次投入资金18万元,进行抢救性局部维修。
玉川公祠整体建筑由玉川公祠和承德堂两座院落组成,占地面积约4950平方米,建筑面积约1700平方米,整体建筑结构设计精巧,石刻木雕精美,是自贡盐业历史大发展的见证,具有深厚的盐文化内涵和较高的文物价值、科学研究价值。今年初,省文物管理局批准玉川公祠保护范围及建设控制地带,前者以建筑物为准,四周外延5米;后者东北至保护范围外100米,西至保护范围外136米,西南至保护范围外100米,北至保护范围外69米。
18万元的维修费用,对建筑宏大又破损严重的玉川公祠,只是杯水车薪,因此玉川公祠依然灰头土脸,破败不堪。市文联原主席邓科于今年“三八”节,组织自贡作家暴走团成员暴走至玉川公祠,见其这般模样,怀着忧伤情绪写就《玉川公祠话沧桑》一文,呼吁相关部门以无愧于“千年盐都”和“全国历史文化名城”称号的举措,来拯救这一“省保”,使其早日重现昔日风采。
编辑:dann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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