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兰
12岁那年,妈妈将我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穿过一条长长的小巷,我们走进一座低矮的平房。
这是电灯开关,这是厕所……妈妈一样一样的告诉我,并不厌其烦地教我怎样开开关,怎样冲厕所。很多时候,我会一整天对着一个开关不停地按,为此,我不知道按坏了家里多少个开关。别人说我是怪人,可妈妈说,我是来自星星的孩子,是一颗小星星。
当我意识到妈妈要将我独自留在这里时,我拉住她的衣角大哭。妈妈挣脱我的手,将几张红色的钱塞到我手里,留下一句话:“孩子,你要学会独立。妈妈不可能永远陪着你。”
望着妈妈离去的方向,我坐在门口嚎啕大哭。一个身穿黑袍的老太太从对面屋里走出来,指着我恶狠狠地说:“你再嚎,信不信我放狗出来咬死你!”一阵粗壮的狗叫声从屋里传出,我立刻闭了嘴。
小时候,妈妈为我买了一只小狗,被我虐待死了,从此,一听见狗叫,我就会全身哆嗦。
夜晚,看到对面老太太家的灯熄了,我溜出小屋,来到老太太门前的花台旁,狠狠地将那些娇艳的花朵踩在脚下。我越踩越兴奋,越踩越带劲,完全沉静在自己的快乐里,忽然,老太太屋里的狗叫声吓得我赶紧回了屋。我习惯了要妈妈陪着我睡觉,这次没有妈妈,我照样睡得很香,原因是今晚我狠狠地出了心中的恶气。我期待有明天一早,看见那个老巫婆气得跳脚的样子。
然而结局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一个早上都是静悄悄的。透过玻璃窗,我看见老太太正在厨房里忙碌。一股馒头的香气引得我肚子“咕咕”直叫,我情不自禁地来到老太太的窗外,盯着那一笼刚出锅的馒头咽口水。老太太看了我一眼,说,想吃吗?要吃拿钱来买。
我忽然想起妈妈临走时留下的钱,于是跑回屋拿钱给老太太。老太太给了我两个馒头和一沓零钱,说,以后饿了,想吃东西就拿这些零钱来换,记住一次拿一张,多了我不找你。
这个邻居老太太真的很奇怪,每次吃饭,她都要让我自己带碗,并一定要洗干净才肯给,我也养成了吃饭前再次把碗洗一遍的习惯。
终有一天,老太太不再给我换吃的了,她说,她老了,已经没精力多做一个人的饭菜。你饿了,就自己去巷子口的饭店买吃的吧。
我没有勇气自己上街去吃饭。在饿了一天之后,老太太带着我来到饭店,指着一个胖女人对我说,以后,你就把钱给她,她会给你吃的。我鼓足勇气将钱给她,女人很热情地在我碗里盛满了饭菜。老实说,我还蛮喜欢这个女人的,她的笑就像妈妈一样亲切,不像身边这个老太太,永远都是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孔。
很快,妈妈留给我的钱用完了,我再也没有钱吃饭了。
我将内心的不满发泄在抽水马桶上,整个晚上不停地按,听着那哗哗的水流声,心里却无比的畅快。门外传来老太太的咆哮声和阵阵狗叫声。我不敢开门,可老太太却不停地敲门。僵持了许久,我打开了门,老太太闯了进来,对着我大声吼叫。我惊奇地发现,平时那凶狠的狗叫声,竟是从老太太手里的红色壳子传出来的,原来这个可恶的老巫婆,竟用电子狗来糊弄我。
第二天,忍受不住饥饿的折磨,我来到了那个胖女人的店里,她见我没带钱,还是给我盛了碗饭。吃完后,她对我说,这碗饭不能白吃,你就帮我洗碗来抵饭钱吧。
以后的日子,我每次来吃饭,女人总会教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抵饭钱。渐渐的,我学会了洗碗、拖地、摘菜……
一个月后,女人还给了我一张红色的钱,让我去找我的妈妈。
后来,是那位邻居老太太带我去见妈妈的。妈妈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已不成人样了。我将挣来的钱塞给妈妈,妈妈哭了。她说,孩子,以后妈妈不能陪你了,你要谢谢这位奶奶,谢谢你身边的一切好人,尽快让自己学会独立起来。
老太太摆摆手说,不要说谢谢,我们都有一个来自星星的孩子,做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
编辑:张昊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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