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文
天下之丰富,向善人之多,那是绝对超乎想象的。莽汉虽命有旦夕祸福,莫名其妙消失在奔驰路上,好在有店家,有团转四邻,该死的鸡儿脚朝天谁拿谁又有什么办法呢?大家感叹一阵又手忙脚乱一阵,算是把他草草掩埋了。因不知姓甚名谁,来在何方,有啥买卖,只好在他墓前竖了个简单的木牌牌,上书:过路客之墓。
现在问题来了,这个不谙世事的襁褓该怎么办?看她模样嘛,眼睛亮晶晶的,一张小嘴儿肉几几的。逗她几句哩,她还冲你哦哦哦,似笑非笑。一句话,水灵灵地乖。这么好的宝贝疙瘩怎生了这样的人家遭遇这样的命哟?谁见谁不是弹不完的啧啧啧。嬢嬢们轮流抱了抱,都有种舍不得松开的感觉。有个正奶孩子的嬢嬢,直接把她摁在了自己的胸前,让她饱饱整了一肚。整得那娃脚蹬手抓,欢喜得叫喊不出。但,这终究不是个办法。她那么个小咪咪,未来的路还长,得有个人长期接下来才是。于是大家左思考右商量,最终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巫婆婆。
说起巫婆婆,吙,那就得再多哆嗦几句。她这人呀,可不是一般的爱干净。衣服洗得漂白不说,还从来不皱巴,看哪都伸伸展展的。头发梳得来怎也找不到一根杂毛。走点路嘛,不知怎的,那腰始终有点扭。硬是不是故意做出来的那种扭哟,而是自身从里到外几闪几不闪闪出来的哈,自然得很,又惹眼得很。也许正因为这,她才被自流井一个姓巫的盐商看中,被娶来做了个小老婆。日子倒是马马虎虎。也就是说,每天肉是有吃的,基本上吃干饭,享受丫鬟佣人。绫罗绸缎也有撑门面的那么几套。她这好那好,包括嘴嘴儿天生就娇滴滴地嗲,不把人逗得心花怒放都说不过去了。可有一样众多女人都行而她偏偏不行的是,生不出来娃儿哒。天哩,不是一天两天哟,也不是一年两年的光景,几个春夏秋冬过去,那肚皮儿就是鼓不起来。就连吃饱了也鼓不成拳头大的疙瘩。但凡是个被成熟了的女人,谁不为这事心焦破烦辗转反侧?她暗暗较劲,这人那人求了不少,这药那药吃了几海碗又几海碗,籽不着地瓜不破皮又有啥法呢?娃他不进肚你呼天喊地拿他万般无奈。栽在送子娘娘那儿的香蜡纸烛都不知会堆多高了。这才真应了那句古人的话:红颜者,薄命的人儿啊。你有这好那好,老天他偏偏要添你一样与众不同的不好。这就是传说中的世相平衡。唉,世界之事,真的是怪怪怪。这个被大家后来喊成巫婆婆的女人,眼泪在肚子里滚了又滚,只得接受被挤出门户的残酷现实。好在那个喜欢过她的盐商还有点怜悯之心,送了她一套住房,两进的。外有参天洋槐,内置盘环腊梅,外带盛期芍药、紫藤。整个环境幽静而宽敞。巫婆婆这人嘛,倒还面善,并非兼文夹武尖酸刻薄之人,冲谁都是不露齿的嘻嘻一笑,随即闪身而过。你要和她说几句哩,她也不烦,立在旁边,呃呃应着。而且,她做得一手好泡菜,香得来只要打开咸菜罐罐,啧啧,不摆。谁求她要一点来逗清口水,她是绝对不吝惜的。送你尝鲜了还顺带送你一碗下饭。哦,细想起来巫婆婆吃素已经很久了吧。越吃,她越显得神清气朗眉清目秀。把娃娃交给她,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果然。巫婆婆从店家手里接过那娃,二话没说,转身就回到自家,把那娃重新洗了一遍。她磨米熬羹喂她,为她做合适的衣服,抱她晒太阳,逗她喵话,教她认鸡鹅鸭猪。近看虫虫蚂蚁,远看山峦云雨飞鸟,总之是用尽了各种心思。她那颗从未做过母亲的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看得出,她日渐一日不知不觉也人面桃花了吔。(待续)
编辑:dann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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