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永新
出版于民国时期的盐学文献《自流井第一集》广为盐业研究者参考引用,其作者樵斧(甫)经笔者考证为四川著名老报人傅樵村,本书为其在自流井的亲历见闻,书末附有傅樵村所作《自流井竹枝词》四十首及《自井杂事诗》十六首,是两篇文笔生动、内容深刻的精彩之作。
关于井盐诗研究成果所见有《中国历代盐文学作品选注》(张荣生)、《四川井盐诗采撷》(宋良曦),《盐风盐韵入诗咸——初探自贡盐业历史文化在诗词中的体现》(陆坚),分别收录四川及自贡地区历代大量盐业诗歌,自贡部分如刘源《火井》、熊葵向《古井咸泉》、金肖孙《火井》、郑王臣 《咏盐工》《咏天然气》、张翼儒《观盐井十二韵》《观李氏火井十二韵》、蓝尧夫《自流井诗十八首》、史次星《自流井竹枝词(十首)》、刘慎如《富荣场景诗(八首)》等,其中未见收有傅樵村的诗歌,自流井区政协《文史资料辑览》第五期有部分选刊,傅作全版应是四川井盐诗资料的新补充。
统观之,傅樵村的诗作颇有清末谴责小说《官场现形记》(李伯元)的写作意境,多篇附有小字说明讽刺何人何事,注解极为丰富,备载自流井风俗掌故,可谓一部近代自流井“盐场诗史”,值得与读者分享。
《自流井竹枝词四十首》(摘录)
仿王建凉州歌不拘韵 樵斧(傅樵村)
刺封侯爵之多也
清光白日挂灯笼,三四方灯轿后重。若在成都街面走,教人笑说是端公。
注:井上绅商白日上街,轿后必挂方灯笼三四个,成都端公收鬼,次日回家手提灯笼,故成都人呼白日打灯笼者为端公。
刺以金钱运动官也
皮肉生涯也要钱,花捐经费像猪捐。做官做妓原同样,都是先捐后出山。
注:各处娼妓到井,均先到警察分所注册上捐,否则不准营业,上中下三等捐外,又有特别捐,并有秘密卖淫者亦须上捐。
刺洪宪时之伟人目的在金钱也
恶贯满盈五百三,公侯将相想拿钱。英雄自古无成败,明日重来战八圈。
注:乙卯冬,将帅盈天下,公侯遍四野,井上人民安然无惊,日搓麻雀牌,与公风侯风等相征逐,以五百三十符为满贯,名曰五百三。
刺改元也
洪宪开张第一天,无人传电到民间。不知帝国和民国,都把元年当五年。
注:本年一月中旬见电政局之收单,上列有洪宪元年四字,民间始知国号已改,而商民仍用民国五年。
刺迷信也
竟把官场作戏场,新年开堰要行香。绅商烦演改良戏,局长登台唱祭江。
注:每年正月,井河第一次开堰,由绅商邀请督运局局长、行署委员到堰口行香开堰,名曰祭江。
刺为富不仁也
后门开了是财神,寺号金轮驻警兵。任尔贫民呼签苦,盐巴满地不开门。
注:豆芽湾盐市之财神庙名金轮宫,开后门不开前门,自井警所即在庙内大山门外,纯为抬盐之苦力。
刺专商之害也
方顶瓜皮市布衫,口中常把叶菸含。人前不上言三句,兄弟当年做过盐。
注:公司未成立以前,盐商数百家,公司时代非公司中人不得运盐,旧商甚多。
刺政治黑暗也
各区黑暗不光明,坡坎高低太不平。肯信人人生夜眼,深宵无火也能行
注:井街坡坎甚多,路狭且隘,大沟亦多,一般行人夜间行走不持灯烛。
刺团队不坚也
一群队伍下河街,白布缠头跑步抬。尾大无须愁不掉,后方勤务大家来。
注:绅商多坐二三人之肩舆然,有一轿而带轿班至十余人之多者,轿班头缠白布,而轿之后竿比成渝各埠特别加长,每到上坡处或转角处,则群轿班挤入后竿中间大家用力。
刺改令不行也
不准游猪街面行,无人体贴警官心。即将告示黏猪背,哀哀猪公总不遵。
注:井上当街喂猪者甚多,污秽街面令人生厌,警务长高质彬氏出示禁止,并不生效力,尤可笑者,沙湾贴告示处,即有游猪多只,此地警权丧失可见一斑。
刺用武之不得当也
大汉军人井上来,公司忙得下招牌。大批买主真无敌,立地攻开三炮台。
注:乙卯年底,北兵来集,英美烟公司乏货支应,攘六闹不堪,乃下招牌避去。
《自井杂事诗十六首》(摘录)
仿凉州歌体不拘韵 樵斧(傅樵村)
刺权利义务不平均也
楚尾吴投各有名,井河船只具奇形。
偏头侧尾人休笑,负担由来最不平。
注:井河载盐,船只头尾偏斜,因堰滩多,不如此不易行也。
刺专制也
自由空作口头禅,天下人民不敢谈。
井上人民真幸福,自由税运自由盐。
注:本年九月八号取消公司,实行自由贩运。
刺徇私也
道德沉沦举世空,私心权利已成风。
此邦人喜加尊号,到处逢人喊大公。
注:井上人民称长辈为某大公某大公。
刺帝制也
帝子花枝三月开,断魂民国已招回。
去年芳草依然绿,前度刘郎今又来。
注:三月二十八日取消帝制,仍称民国五年,电来井上,一般人民奔走相告说民国回来了。
刺学仙也
阅历沧桑费琢磨,珍珠门外有仙过。
一狮避入厨房里,面壁功夫学达摩。
注:王园有女学校,系珍珠寺故址,校员冯湛恩氏辟谷学仙,寺外有大石狮二,一狮露立,一狮圈入厨房里去矣。
编辑:Fra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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