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贡网讯(记者 张才)“向英回来啦!”裂了口的土墙、没有窗户的房间——女孩的红色上衣是最明亮的色彩;有些糊涂的奶奶、拄着棍子的父亲和右腿残疾的叔叔——女孩是这个家庭最旺盛的生命和唯一的希望。
对于若干年后试图以各种方式接触自己的亲生父母,19岁的向英没有排斥也谈不上接受。当养父病重需要一笔无法凑齐的手术费时,她主动打破了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第一次主动给生父打电话。
“破”房子和生活在房子里面的人
左手边原来是猪圈,后来墙裂了“怕把猪砸里面”就荒废了;中间是堂屋,只有一张桌子、四条板凳和一张在当地农村很常见的“竹沙发”;右手边是向英和奶奶的卧室,由于没有窗户,即便开灯也只能分辨出物体的大体轮廓,一不小心很容易踢中床前奶奶的尿桶;从墙上一个“洞”穿过去是叔叔的卧室,墙角堆着红苕,滚得满屋都是。
爬坡上坎,进一次屋相当于探一次险,这是一所里面比外表还要破旧的房子,这是富顺县童寺镇西湖村2组向英的家。
房子不只是破旧还受制于面积,一共只有三张床。如果女儿回家,父亲就得到亲戚家借住。但不论上学还是外出务工,全家人都热切地盼望着向英归来。谁都能看出来向英在这个家庭是那么受欢迎,是那么重要。
即便是到芝溪赶个场,回来也要被眼睛不好的奶奶唤到床前“让我摸一下,看是不是。”年近九旬的老人有时候犯糊涂,摸了半天也没认出来。
叔叔向代清1992年右腿骨折,没医好落下了残疾,邻居形容其能力不外乎:“你把菜种好了,他掐来吃还得行。”
之前父亲向代兴是这个家庭的唯一支柱,挖过煤、修过路,最近几年帮人砍竹子,尽管受天气影响“一天最多挣七八十”,但基本上保证了这个家庭的基本运转,直到有一天他也倒下了。
“安排”来的孩子和她扑朔迷离的身世
向家两兄弟是村里有名的“光棍”,向英成为这个家庭一员时仅仅二十多天,因此叔叔亦非亲叔、父亲亦非生父。
“当时是镇上的人和村里的人一起抱来的。”伯娘曾吉芳称之为“安排”,“之前在一户姓黄人家养了十几二十天,(向家)还按一天二十块钱付给对方三四百块钱抚养费。”
曾吉芳称,向英来到这个家庭的头半个月是由她帮忙照顾,“当时就这么点点大。”她比划着:“比别的孩子显得要小。”至于孩子到底是来自黄家还是别的家庭她就不清楚了,向家人以一贯的老实和木讷对此也没有深究,对渐渐长大的孩子也没有刻意隐瞒。
“以前奶奶脾气大,(我)不听话把她惹毛了就说我是抱来的。”尽管一家人从来都没有正式谈论过此事,日积月累,向英对此也接受了。有奶奶、有叔叔、有父亲,她并没有发觉自己缺少了什么,除了母爱。
”稀奇”的长辈和格外懂事的女儿
缺乏深究自己身世的动力,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向英在这个家庭受到了宠爱,她用了一个词:稀奇。
不论是叔叔还是父亲,外出总会给自己带个粑粑饼饼,家里有好吃的一定留着等她放学回来掀开扣好的碗。更让人意外的是,向英在班上属于少数“比较宽裕的”,兜里总有五毛或者是一块钱,下课买块糖吸得吱吱响,当年不知馋坏了多少小伙伴。
但是基于“村里最恼火一家人”的现实,初中没毕业向英就辍学跟另外一位伯娘冯本英到成都打工。
那是2014年,16岁的向英先是当了一年包吃包住但没有工资的学徒,学打衣服。“每个月老板发一百块钱零用钱向英都会存起来。”冯本英一直夸向英懂事:“我从来没见过她乱用过一分钱。”
由于只会“打裤子”,向英只能接一些技术含量较低的“老人裤和小孩衣服”,因此即便一天工作十多个小时(忙的时候从早上八点工作到晚上12点)一个月最多也只能挣两三千。但她对此已经很满意了,挣下的钱不只是能给奶奶、叔叔、父亲添新衣服,等过几年存够了还想修一间宽敞明亮的房子呢!
但是尽情放飞的想象在2016年8月23日那天如断线的风筝。
那天,尽管被家里人瞒着,“但总感觉心里发慌”的向英请假从成都赶回家,见到父亲满头大汗、无法站立瘫在堂屋竹沙发上,便赶紧找人送医院。从镇卫生院到县医院再到自贡市第四人民医院,经诊断为腰椎侧弯变形,肋骨被压断,并导致双腿肌肉萎缩,随时有可能瘫痪。
“做手术要好几万。”2月22日上午,记者见到向代兴时,他刚刚做完针灸:“扎一次针再拿点药就要一百好几,最多管得到一两天,不然站都站不起来。”
“不速之客”和被触动的身世
二十多天前,正月初六,向英19岁生日,这一天向家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当时冯本英正在坎下挖折耳根,听到有人在打听“向英”,抬头见约四十来岁的一男一女从摩托车上下来,提着几斤水果,经过她身边时走在前面的男的叹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
当时向英和父亲正在屋前院坝里闲聊,对方径直出现在面前,男的开口第一句话是对向代兴说的:“你是不是向英的养父?我是她爸爸!”一边说一边散烟。女的则一边不住打量向英,一边把水果提进屋,环顾四周后说了一句:“确实很恼火。”
事后,向英回忆起来当时自己肯定是懵了,断断续续听见对方问:“今天向英过生,怎么没请客?”父亲说:“没得钱,也没兴。”然后对方提出到芝溪吃个饭,一来给向英庆生,二来双方也正式见个面算认识了。
其实两家人相隔不足十里地,饭桌上对方谈到当初将向英送人是因为“上一辈重男轻女思想严重”:
向英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加上她一共四姊妹。为了避免遭受同一厄运,两人外出务工期间生下妹妹后,好几年都不敢回来。
席间,两人总是“找话说”,问向英有啥子爱好啊、工作怎样啊等等。称自己在深圳打拼十多年,建议向英跟他们走,工作轻松得多,收入也要高得多。
向英回绝了,她认为自己只有一个父亲——养父向代兴,她觉得“爸爸”两个字,远不止血缘关系这么简单,应当有付出还有日积月累的爱。
失败的“求助”和冰冻的父女关系
其实向英一直有一个秘密,对养父一家藏了整整一年的秘密,那就是最近一两年生父一家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试图和她接触。双方初次见面,向英之所以表现出极大的冷漠,是因为内有隐情。
2016年农历正月初六,向英18岁生日,家里照例“没兴”也就没请客。在芝溪场镇上溜达的她被一名中年妇女拦住了:“向英,我是你妈妈!”然后指着远远站着的一名中年男子说:“他是你爸爸。”话没说完,向英就跑了。
到了二月间,向英接到远房亲戚“二姑”的电话:“其实我们论起来还是亲戚呢!”向英觉得很意外:“我们本来就是亲戚,你是我二姑哒。”对方的回答让她感到吃惊:“从那边论,我们还要亲点,我是你舅娘。”
经舅娘牵线,向英和尚未正式见面、只是在场镇上“瞟了一眼”的生父互加了微信,有时两人会闲聊几句,向英称一直以来自己“应付”成分居多。
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持续了半年左右,养父突然病重,向英打听到手术费要四五万,她自己打工存了一点,又找亲戚借了一万,但缺口仍然较大,这时候她想到了亲生父亲。9月初她第一次主动拨通了对方电话:
“平常口口声声说‘有困难开口’。”事后向英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幼稚了:“刚开始还以为我只要开口,他怎么样也得答应,结果回答却是‘如果是你生病多少钱我都医,但生病的是你的养父,这个钱我不得出’。”
在内心,向英把养父甚至叔叔、奶奶都看得比自己还要重,当时她其实还有一个想法,如果生父能够接受自己的求助,她可能会多了一个“爸爸”,会全心全意去爱身边的每一个人,或许这个世界就圆满了。
即将落成的“新房”和小小愿望
“房子地基找好了!”27日记者接到向英短信:“国家出钱,100平方,公路边上。”记者回复:“真好!”
最近一段时间,向英一直在忙建房子的事,再加上该撒谷子了,因此显得格外忙碌。“现在没得办法出去打工了,家里离不开。”向英表示自己最大的愿望是就近(富顺或者是自贡城区)找一份工作,既照顾了家人又能挣钱给养父治病。
据悉,当地政府对向家给予了应有关怀:叔叔向代清享受五保、奶奶和养父向代兴吃上了低保以及其它补助救济。此外,当地扶贫项目还送来了四十只鸡、两头羊,尽管小鸡后来死了不少,两只羊在年前还卖了将近一千块钱呢!
编辑:张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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