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只人会失声,时光也会。
那年高考,就像很久以前的无声电影,只有我一个人,安静地走来走去。不知是旧时光的信号太差,还是屏蔽的效果太好,这么多年了,那段青春依然是静音状态。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忘记了;有些事还没来得及做,就过去了;有些人还没来得及告别,就散了。
那些故事,我都记得。只是,若再见面,我们还能否认出彼此,叫出对方的名字?
(二)
考前认考场。一声熟悉的咳嗽——是她。她嫣然一笑:你也在21考场!我点点头。她父母虎视眈眈围过来,仿若我是恐怖分子。他们不知道,其实这是我们第一次说话。
两班南辕北辙,我们却是“近邻”——租住在同一个院落。晚自习放学,她会从班门口经过,咳嗽一声。我就收拾东西,回去。我知道,那条幽深的小巷,让她很害怕。我数过很多次,巷子有520步,我们之间有5步,我能清晰听见她嘴里哼着朴素的《那些花儿》。
三年都没跨越的5步,高考却让我们成为前后桌,只一步之遥。
(三)
学校门口,寸步难行。陪送的家长多过考生,拉着孩子,百般叮嘱。此刻,父母正忙着收麦子。他们只熟稔农事,不知数理化,无论高考。上阵父子兵,只有我单枪匹马。
我刚进考场坐下。她就说,很紧张。我笑笑:别怕,我在你后面呢。她问我怎么没有人送?不紧张吗?我说,有人目送呀!你在前面,我就不紧张了。我没撒谎!抑郁时,我就跑去看她。为此,班主任还训导我一晚上。她的话我已忘记,只记得那晚月色很美。
考场很安静。我们整齐划一地思考、答卷,但走出考场,命运却迥然不同。
(四)
三年的书本,八十三斤,每斤三毛二,共二十六元五毛六。收破烂老板算不出,让我算。出于对知识的尊重,他多给我四毛四。二十七元钱,我买两个菜、三瓶啤酒,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三年的书山,一千多个日子的勤为径,只够我买一回醉。
回去时,我隐约听到她在哭,还有她的父母。我靠着墙壁,心隐隐作痛。两天后,我清醒过来。我满城找同学、朋友和她,但时光留下的,是青春的一场空城计。
(五)
多年后,我以为是我忘记了她的名字。后来才想起,她的名字我并不曾知道。
就像那段被设置为震动的时光,我谁都没有遗忘,谁都没有记得。那年高考,静悄悄。(葛亚夫/文)
编辑:张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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