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 桥
在收藏界,一直流传着一个故事,那就是在自贡檀木林宾馆的贵宾房里,曾陈设有来自太平天国天王府的八张紫檀木嵌大理石太师椅。但很少有人知道,被誉为“故宫活字典”的鉴定大师朱家溍,也对它们念念不忘……
“故宫活字典”的传奇人生
朱家溍(1914-2003),字季黄,浙江萧山人,宋代理学家朱熹的第25代世孙,从小在北京长大。其父亲朱翼庵,1902年作为中国第一批公费留学生就读英国牛津大学经济系,毕业归国后出任财政部盐务署署长,他也是著名的收藏家,所收藏的古籍碑帖、名人字画、青铜器、古典家具等在京城皆居前列。在这样家庭背景下长大的朱家溍,因自小就学作古文、诗、词,点读全部《资治通鉴》等而拥有了深厚的文化积淀。加之从十几岁起就随父亲每日接触金石书画,终于在抗战结束时正式成为一名故宫博物院的工作人员,而且一干就是几十年。可以说故宫的每一边边角角都曾留有朱家溍的脚印,故宫文物的陈设、库存他几乎是烂熟于心,因而被誉为“故宫活字典”。
作为文物鉴定专家,朱家溍先生珍爱文物,而更懂得文物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意义。因此,他与家人一起将家里所收藏的文物分三次全数捐献给了国家。1953年捐献碑帖700余种、1000多件(这一批碑帖,民国时的故宫就曾出价10万银元购买,但被朱家溍的父亲拒绝了);1976年将2000多册古籍善本捐献给社科院,将全部的家藏明清黄花梨、紫檀家具和文房四宝捐献给承德避暑山庄;1994年又将26件珍贵书面捐献给浙江省博物馆。由此可见朱家溍先生的胸怀与境界。
朱家溍先生有着一双与生俱来的识别文物的慧眼,1992年至1997年,他曾作为国务院文物鉴定专家组成员,对全国22个省的全部馆藏文物进行过考察鉴定。在其一生的文物鉴定工作过程中,有两项鉴定实例,可谓非同一般。一是在1933年的时候,有人状告时任故宫博物院院长易培基利用手中权力用假画盗换故宫藏画。原告的理由是清宫中绝无假东西,因为如有假货进贡那可是杀头的欺君之罪。当时的民国法院请了名画家黄宾虹到故宫进行专门鉴定。而黄宾虹先生在故宫随手一翻,就翻出了一大批包括《听琴曲》在内的“假古字画”,并专门装箱,贴上了法院的封条,认定是易培基调换过的。最终,易培基被迫“下课”。时间到了1949年,朱家溍在与故宫马衡院长聊天时,经默许,把上述已封存多年的箱子打开,逐一鉴定其中的字画。没想到,这次“计划外”的鉴定,竟使北宋皇帝宋徽宗的《听琴图》、宋代马麟的《层叠冰绡图》等蒙尘的国宝级文物重见天日。再就是我们很多人都去过北京故宫游览参观。到了故宫,太和殿是必看的地方。然而你可曾知道,太和殿上那正对大门的皇帝的御座——雕龙髹金大椅,自从袁世凯登基到1964年9月前,是没有的啊!原因是,窃国大盗袁世凯称帝时,为适应他的体形和坐着舒适,“宫里的人”就将雕龙髹金大椅拆走,换成了一把“中西结合”的矮面大椅子。解放后,故宫要换掉袁世凯座椅,却不知原配雕龙髹金大椅的下落,另找了几个清代制造的龙椅去试,结果都与太和殿的宏伟气派不相称。一直到1959年,朱家溍根据历史照片,费尽无数周折,最终在一间堆放破旧家具的库房里,找到了已经残破的雕龙髹金大椅。后经能工巧匠近千个工日的精心修复,这张皇帝御用的雕龙髹金大椅才又容光焕发重新登上了故宫太和殿。
张家花园里的天王府太师椅
上世纪90年代,朱家溍先生作为国家文物局、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联合成立的文物专家组成员之一,来到四川鉴定馆藏文物。他在鉴定工作过程中了解到,清朝末年太平天国洪秀全南京天王府的一批紫檀木太师椅珍贵文物,曾因缘际会流落到自流井。
1853年,洪秀全的太平军攻克并定都南京,改名天京。就将清朝两江总督衙门扩建为天朝宫殿,称为天王府。也从这个时候起,晚清重臣曾国藩及胞弟曾国荃就率湘军开始对太平军长达十年的征讨。战争之余,曾国藩有时候就找部下玩玩象棋。因棋艺精湛而往往胜多败少。一天曾国藩棋战正酣时,府上的厨师鲍超撞了进来并立于曾总督身旁,指指划划,帮其助战。此后,曾总督在空闲的时候,就常喊鲍超对局几盘。有时遇到曾总督想悔棋的时候,不拘礼节的鲍超就会“喊黄”。曾总督爱其真率,也有心培养这个厨师,就写了一封信把他推荐给了胞弟曾国荃手下做了一员小将。
1864年7月19日,经过数日激战,曾国荃部攻破南京,骁勇善战的鲍超和其亲弟弟率部最先杀入天王府。曾国荃为表彰其功绩,便手指天王府邸说:“你喜欢取啥,我就奖励啥。”恰好不久前,鲍超收到远在四川三峡老家的来信,得知老家正在修房造屋,没有更大奢求的兄弟俩就请求曾国荃赏一些生活用品就是了。满怀胜利喜悦的曾国荃当即豪爽地赏给了这俩兄弟大量财物,其中就包括一批珍贵的紫檀木太师椅。随后鲍超俩兄弟就请了长假,把所获财物在南京码头装船,经武汉水路护送回了三峡老家。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上世纪30年代,鲍家家道衰落,其后人靠变卖祖业过日子。得此消息的大邑县富豪刘文彩、贡井籍的官绅张伯卿,便一同赶往鲍家,经中间人说合,用了大洋8000元从鲍超的孙女鲍大金手上买下了这批极其珍贵的紫檀木太师椅。其中的一堂八张太师椅归张伯卿所有,随后被运回到了自贡贡井的张家花园。
朱家溍曾评价说:“这类特大号紫檀木嵌大理石太师椅属珍贵文物,因有一段传承有序的重要传奇历史经历,就算放到大英博物馆,也算得上顶级文物。”可见,张家花园里的紫檀木太师椅堪称国宝。
资料显示,张伯卿所买回的八张紫檀木太师椅一直在张家花园陈设到解放初期,后张家花园里的紫檀木太师椅移至自贡市市委大院。当时的市领导考虑到刚建成的自贡市檀木林宾馆常有重大接待任务,又将八张紫檀木太师椅又整体转调至檀木林宾馆,分别置放于一号贵宾楼的几个重要套房内。
可惜在上世纪90年代后期,因檀木林宾馆管理混乱,私下与一港商达成不法交易,八张紫檀木太师椅被港商带离自贡。该港商在成都海关办理出境报关时,被查出所报关货物属国家不可出境文物,予以截留并没收。
作为自贡市民的我,曾多次去大邑县刘文彩庄园参观游览,每当看到刘文彩庄园所陈列的八张紫檀木太师椅的时候,总会因另外八张太师椅没能留在自贡而暗自惆怅。
编辑:范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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