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世纪70年代,我想有一辆自行车,主要是因无意间听了一句玩笑。父亲所在单位一位骑着公车的同事,与我父亲玩笑道:“老周,来呀,快呀,我看你根本就是个‘跑不赢’。”这似乎带着讽刺和洗刷人味道的玩笑话,让我非常生气……
当时家庭经济那么困难,如何能实现我自行车的梦?高二的我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暑假卖冰糕。卖冰糕既能圆梦想,又能化解一点家庭的困难。
我的想法得到了母亲支持,母亲四处借钱,凑足一百多元,我终于有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兴高采烈的我,学了两天就自觉能把自行车玩转了。
那时胆子真大,将沉甸甸装满冰糕的箱子搭在自行车后架上,第一天卖冰糕,我就往乡场赶。乡村公路又窄又烂,迎面来了一辆货车,心一慌,车龙头左右几摆晃,车身一斜,人车和冰糕箱就倒地了。幸好只是手脚挂了一点小擦伤,冰糕摔了些出来,没大碍。
第一天卖冰糕,虽然摔倒了,融化了一些冰糕,还是赚了两元钱。那天晚饭,母亲专门给我做了碗蛋炒饭,我不知道当时弟弟们是啥心思和心情,我有点犹豫不安地端起特殊待遇的碗……长期住在我家的外婆说:“吃吧,赶紧吃吧!”
从此,每天凌晨四五点钟我就到冰糕厂排长队,一天只能批发领取一箱冰糕,去晚了一箱也领不到。虽然很早就到冰糕厂排队,驮着冰糕出厂时,却常常是10点钟过后了。
在那些崎岖不平的乡村公路上,我常常站起身来登自行车脚踏板,烈日当空,汗流浃背,衣裳被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蓝色衬衣染上了一块块白色的汗斑。后来就干脆打光背,一身晒得通红,漆黑,脱皮……渴了,能卖5分钱一块的冰糕自己是舍不得吃的,就花一分钱在路边买一杯放了薄荷的凉水喝。
有时一个场镇去了好几个卖冰糕的,就会滞销,已显得有些精疲力尽的腿脚,不得不登着车往更偏远的乡镇。常常直到晚上才卖完,顶着夜色,骑着心爱的凤凰牌自行车往家的方向一路飞奔。
有次在一个距县城二十多公里的小镇上,七个城里模样的人拿了冰糕,只给我2角8分,我说该3角5分,其中一个显得很凶的大个子吼道:“冰糕都4分钱一块,你想卖5分,看老子打得你满地找牙!”说着他横眉竖眼举起了拳头。我解释说:“4分是县城里,按规定乡镇可以卖5分。这么大热天,我那么远拖来,多不容易。”他们不容分说要走人,我上前拦住要求补钱,大个子把拳头挥了过来……幸好当时挺身出来好几个路见不平的人站到我这边,帮我说话,制止了大个子的暴力。那天我赚了不到三元钱,交给母亲。母亲说:“今天太热,多融化了一些冰糕?!”我嗯了一声,独自出门,背地里哭了一场。人生总有一些委屈得独自忍受。
从那个暑假卖冰糕开始,我知道了找钱艰难不易,同时也感受到了劳动换来的收获与喜悦。如缘/文
编辑:张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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