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刘建斌的人都知道,刘建斌是诗人,早在1993年他就曾经获得过《诗神》杂志主办的全国诗歌大赛一等奖。开始于诗歌,进而兼及散文、小说写作的现象在自贡乃至四川的文学圈要算是一种特色。体裁的选择往往是出于表达的需要,诚如作者在后记中坦言:从2000年开始,我有意用诗歌之外的形式打量身边的事物,于是就有了这个集子。散文集《十年书》所收录的64篇文章,共分为四辑,分别是“异乡的尘土”、“远去的云彩”、“暗夜的花朵”和“故乡的星空”。这些文字绝大多数都是写他这些年的人生经历,很可喜的是,透过这些文字,我们不仅更深入地了解了这些年建斌所走过的那些城市和山川,更明白了那些城市和山川的夜晚,是如何一次次被这个来自川南的中年男人涂上了柔软的寄托。
故乡是一个不可回避的话题。在刘建斌的文字里,他的故乡赵化是生动可感的,赵化本身就是一个有着千年历史的文化名镇,在这个沱江边的古镇上,流传着数不清的有趣故事,同时也涌现出若干的文化名流,比如刘光第、廖正华,比如许敏歧、廖时香、聂作平等。刘建斌显然是幸运的,能够在一座如此古老的镇子里度过童年直至青年,在他的眼里,故乡不仅熟悉而亲切,更具备文化熏陶的意义。他在《远去的云彩》一文中写到:“新华街的房子老得实在有些令人不敢深想,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她始建于民国五年;整条街的走向垂直于一条闲游的沱江,江风起时渔人敲击船梆的声响,就闷声闷气地撞在发黄的木板门上。”历久弥新的古镇记忆,除了那些远去的历史,还有很多就发生在他身边:放在背篼里满是露珠的侧耳根;早茶后佐酒的豆花;死在背篼里的菜贩老汪;写小说的廖二哥;父亲断了琴头的二胡;说书人按下不表时挨桌收钱的瓷碗;第一次醉酒呕吐的花园口;中学时自己的油印诗稿以及聂诗人。这些都是让他难以忘却的“老得泛黄的往事”,而正是这些看起来已经淡出时光的往事,牵动着一种叫乡愁的神经,构筑着一座属于他自己的王国。作者在《往事随风》一文中直言:“所谓往事,就是回不去而又呼之欲出的旧时光。那时的我们简单,潮水般涌上心头的快乐,在今天看来难以想象。当年的我们,愚钝也罢,就这样一路走过来了,偶一回首,权当前行的路边,歇歇脚,揉揉眼底的尘埃。”
如果的确有人生答卷的存在,那么青春就是一份有力的证言。刘建斌所经历的青春时光,正好是上世纪80年代,文学潮风靡一时,因此他笔下的青春更多了些文学的时代意义。比如《清风吹拂的当年》,就专门写了几个关于文学追求的故事,不论是唐突而毫无准备的文友间的拜访,或是令人鼓舞的青山岭笔会,还是家乡文人苦苦追逐的“出书”,甚至几个文学青年筹办一本文学刊物,这些生动有趣的故事背后,折射的又何尝不是我们所经历的时代,以及那个时代留给我们的记忆。“白天,我无所适从地机械工作;晚上,我低吟浅唱那些自以为是的诗句,而女朋友则在旁边织着她的棒针毛衣。很多次,我遨游在自己的一首小诗里,厨房的蜂窝煤却不怀好意地熄了。”(《脚印》)这样的描述很令人动容,透过文字的画面很美,其实也很无奈。可贵的是,身处这样的青春时代,作者丝毫没有感到迷茫,相反是青春所带来的力量与激情。《老歌回放:我的音乐经典》就是一组记录青春的文字,《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在那遥远的地方》《你在他乡还好吗》《大约在冬季》《从头再来》……这些风靡一时的音乐经典已经深深刻入作者的内心,伴随这些音乐一起成长的,还有作者的青春、爱情,以及徘徊人生路口的苦苦思索。
近些年,建斌在为生计奔波的同时走过了很多地方,近至成都重庆,远至乌鲁木齐和中亚的土库曼斯坦。《异乡的尘土》一辑均为这期间的作品,从这些作品中,我们更能读出一种人生的况味。《土国漫笔》是一组近乎全景式的情感记录,从2009年的3月底写到11月25日,是一些相对独立却又时断时续的短章,这些文字除了对异国他乡风俗人情的叙述,更多的是融入了一个中年男人对现实的情感思考。他写到:“开始我以为自己不太在意这倒计时的天数,越往后我才发觉自己其实无比关心时间的流逝。到了139那一天,我无端地想到这是一个手机号码的开头,拨通它,就会是朋友或者家人的电话,总之想和国内说说话。”这大抵就是我们常说的思乡之情。如果需要进一步深入刘建斌的内心世界,我们可以看到他在《低处》里的喃喃自语:“我在低处,我在地理意义上的低处去思考人生意义上的低处,这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机会。我必须存在于低处,用入世的态度去护住出世的那炬微光。”在一个枯燥充盈的世界里思考人生,真是难得的一番闲情逸致。由此,我们看到了一束近乎脱俗的文字光芒:“在低处,我有我的新发现,那就是戈壁奇石。奇特的是,你站着寻找,奇石不会跳入你的眼帘,只有当你蹲下身子,把自己的位置摆得更低,你才有可能发现,奇石就在你脚边。”有这样的人生态度,我相信这本身就已经高人一筹。
写作真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建斌兄不仅用文字记录着自己一路走来的所思所感,对于家乡文友的写作,他亦是十分关注,在他这本新著《十年书》里,《故乡的星空》一辑就是他关于家乡朋友的书评,说是评论,其实更多的是对友人的关切与牵挂。所谓老友,便是故知。一部《十年书》,我认为最能够佐证的,便是我们对生活和写作的态度。因为我始终相信,唯有热爱,方能恒久。高仁斌/文
编辑:张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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