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贡网讯(记者 缪静)千百年来,“自贡盐场号子”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展示于世间,光耀于历史,成为了井盐文化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2016年,“自贡盐场号子”成功申报为自贡市第五批非物质文化遗产。2017年伊始,其申报省级“非遗”保护名录的工作,紧锣密鼓展开。
“申遗”筹备工作期间,本报记者走近多年从事保护传承工作的“那些人”,聆听自贡古盐场曾经发生的“那些事”,力图还原一个真实的“自贡盐场号子”。
濒 危:原汁原味号子难寻
“过去,老盐工们将号子称为‘哨子’。”几年前,作为“自贡盐场号子”第三代代表性传承人的四川理工学院音乐教授黄宗坛,有幸拜访了94岁高龄的原贡井盐厂老盐工张绍荣。张绍荣详尽地向他介绍了过去那个时代盐场的号子,还即兴唱出了各种不同的号子。
张绍荣曾是推水号子的领唱者。他告诉黄宗坛,通宵达旦高强度的体力劳动,特别是到了深更半夜,只有喊起号子,使大家提起精神,统一步伐,统一用力,消除疲劳,才能完成老板规定的一天推120担卤水的定额。尤其是领唱者,既要推,又要唱,还要用气,又苦又累,而老板深知号子在组织劳动中的重要性,所以对领号子的工人开出双份工资。
听完张老的述说,黄宗坛发现,这些号子中较为有特点的是“挽子歌”,它是驱牛推车采卤时唱的号子。“推车一般要同时使用6头牛,就必须有6个盐工驱牛拉车,到了深夜必须吼号子提精神,领唱者吼一句,用鞭子抽一下牛脚杆,就像川剧高腔行腔一样,一句一板,旋律很自由……”
对那一年的寻访细节,黄宗坛至今印象深刻。张绍荣老人精神矍铄,读过私塾,有一定的文化,善于把川剧高腔与人车号子相结合。在吼号子中又随时把川剧“柳荫记”、“孝琵琶”、“四下河南”等整本戏的唱词加进去,为盐场号子的传承增添了色彩。“他在为我们唱号子和川剧时,口齿之清楚,记忆之清晰,音准节奏之到位,让人惊叹不已!”黄宗坛回忆。
然而,眼前的棘手问题在于,像张绍荣这样的老盐工接连辞世,使盐场号子正面临失去传人的危机。
“20世纪上半叶出生的老盐工们,绝大多数已经辞世。尚健在的老盐工年事已高,记不清唱词甚至音调,原汁原味的号子已经很难寻到。”此次“非遗”项目申报筹备前期,自贡市文化馆非遗办负责人王谦倍感压力。
寻访整理材料中,王谦发现,年轻一代受现代音乐形式的影响,对于本地、本民族的歌曲以及民族戏曲音乐,谈不上为之倾注热情和珍视。除了少数搞研究的人士之外,真正喜欢盐场号子的年轻人更是凤毛麟角。在自贡这片土地上,传承了两千余年的盐场号子,已处在了濒危的状态,急需抢救和保护。
价 值:千年积淀传世音乐
上千年的时光里,自贡井盐生产属作坊式生产,繁重简单的体力劳动,为盐场号子的诞生和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生存土壤。自贡盐场号子伴随着历代盐工艰辛的劳作和窘迫的生活,成为了盐工们吟唱以表达内心悲情和欢愉的传世音乐。
在宏大的自贡古盐场,盐场基建需要采石,就有“石工号子”;盐场打井,就有“打井号子”;盐场立井架,就有“辊工号子”;盐场采卤,就有“挽子歌”和“人车号子”;抬石头、抬盐锅,就有“抬工号子”。太平天国军队攻占南京后的“川盐济楚”,抗日战争时期的“增产赶运”,自贡井盐运往大半个中国。于是,搬运号子、水车号子、板车号子、盐船号子便应运而生。
在《自贡民歌选1》中有这样一段描述——由于运输落后,安装平锅、锅炉等大型机械设备时,每抬一次得动用几十甚至上百名抬工。为报路况和统一抬工步调,有一专职人员高坐锅炉上指挥,一领百和,气势磅礴的号子声震响一条街。可以想见,在偌大的自贡盐场,号子声声,此起彼伏,这是何等的壮观,在全国也是极为少见的。
新中国成立后,盐场号子不仅仍有力地回荡在各个盐厂的生产劳动中,还进入音乐殿堂,出现在表演舞台上。1956年,全国职工文艺会演中,自贡市总工会选派了一支10人组成的“五金扛运号子”演出队。10名盐工在北京的“首秀”,让“自贡盐场号子”一炮走红。
不可否认,自贡盐场号子有着鲜明的时代价值、历史价值、文化价值和音乐价值,带有浓厚井盐文化和时代特征,它既不同于北方民歌的浑雄粗狂,也有别于江南小调的细腻轻柔,独树一帜。
“从文学的角度看,盐场号子的歌词既从儿歌、川剧戏文、人文典故中吸取营养,又有对风土人情、男女爱情、时政民俗、自然风景、市井生活的即兴描述。”自贡著名盐史专家、市“非遗”专家委员会成员宋良曦在此前召开的专家论证会上谈到,盐场号子的内容表达和吟唱,对于研究自贡盐场的音乐、历史、文学以及自贡盐场两千年的发展变迁,都具有非常重要的史料价值。
传 承:盐场“绝响”焕发生机
今年7月31日,星期一,中午12点30,黄宗坛又准时来到了他退休后的文艺基地——自流井区天花井社区活动室。每周一、三下午,雷打不动,由黄老教授和社区主任邓先德共同创办的“锦天花艺术团”,定期创编、排练“自贡盐场号子”。
“抛抛起闪哟……闪闪起抛哎……闪起那些好……越闪越轻巧……”指挥、领唱、创作、编排……耄耋之年的黄宗坛老人一样不落,是艺术团的“精神领袖”。只要他往台上一站,那些带有浓浓盐巴味的民歌号子,便从大家的喉咙里,汩汩流出。一领众和,铿锵有力,唱到深处,震耳欲聋。
寒来暑往五个春秋,以天花井社区居民参与为主的“锦天花艺术团”吸引了全市各社区居民自愿加入,最多时人数达120余人。
“学院派”出身的黄宗坛,怎样与民歌结下了不解之缘?
时光倒回上世纪60年代,黄宗坛来到大安盐厂和燊海井采风。与工人们同吃同住中,他对盐场号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尔后,黄宗坛在音乐创作上大大发挥了盐场号子的特点,他以“自贡盐场号子”为基础,先后创作了近二十首歌曲。69岁时,黄宗坛创作的民歌合唱《井盐的故事》由自贡市教育艺术团在舞台公演,打响了他在“自贡盐场号子”传承中的第一炮。
事实上,在上世纪50年代和80年代,四川音乐学院和自贡市群众艺术馆,就先后两次组织专家学者,对“自贡盐场号子”进行过收集、整理和选编,留下了一大批珍贵的曲谱资料。近年来,“自贡盐场号子”已广泛运用到《盐泉》《还我河山》《盐都儿女》等多部大型原创现代舞台剧中。锦天花艺术团、自贡市爱乐合唱团、富顺县远达合唱团总共300余人,是目前“自贡盐场号子”保护和传承的中坚力量。“自贡盐场号子”之新民歌《盐船情歌》《太阳出来喜洋洋》《沱江恋》等,在省级和国家级的舞台上佳绩频传。舞蹈《盐路向天边》《古盐道》等,成为了舞台上的精品之作,展示出了无穷的魅力。
记者了解到,为拯救这一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市文化馆专门成立办公室,组建专家队伍,搭建传承及传播平台,一方面深度挖掘研究“自贡盐场号子”的学术价值,另一方面,做好保护和传承。目前,市文化馆已对“自贡盐场号子”的挖掘整理,素材收集,音频采集,保护传承等方面大量投入,建立起了较为完善的数据库。正是以黄宗坛、陈燕宗、熊泽龙和金强为代表的音乐工作者们,通过音调传承、歌词传承、艺术舞台传承和群众合唱团传承,让全市、全省甚至全国都有“自贡盐场号子”的声音。
盐场的生产方式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高强度的体力劳动逐渐被淘汰,指挥这种劳动的“自贡盐场号子”在完成它的历史使命后,其存在的空间越来越少。幸运的是,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今天,“自贡盐场号子”正以无穷的魅力,在大众舞台上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编辑:范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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