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一位借调的同事回原单位,我受命换到他的工位,“继承”下厚厚几摞名片一一全是处长社交的成果,放此共享。却也并没有人真正去披沙淘金寻取所需。这些名片便安安静静地码作城砖,显示出一份冰冷的荣耀一一窃以为,不论何事何物,但凡具有一定规模,即会产生某种仪式感和庄重感。若这些名片全换了古代竹简式名片,恐怕更让人惊叹。
在古代,拜会某人前,须先递名片。名片在纸发明以前,叫“刺”,即在尺许长的竹片上,写明职位、姓名、乡郡等信息。
古人送名片,针对性强,给不同的人称呼不一样,名片内容亦不同。甚至送给谁也很讲究。据《后汉书》记载,东汉文学家祢衡初到颖州,怀揣自己的名片无处投献,以至于上面的字都模糊了。大约名片制作不易,务须有的放矢,不若现在,印刷成本低,名片满天飞。哪怕社交场合点个头,擦个肩都要相互“骗”一下一一名不符实的名片太多,一些人如此自嘲。
名片这东西,大抵把一个人的基本信息包纳进去了。从形式的设计,内容的选取上,甚至可以洞悉一个人的性情。底气不足的,一页纸满是各种头街;好表现的,印上自己的得意之作,一幅画或一首诗。经营自己的名片正如经营自己的脸。有些人爱脸,有些人不爱脸。有些人爱而不得法。
印象中,有几张名片挺别致。一是某编辑的名片,约2000年左右,给《今古传奇》投稿。退稿信(估计已成历史称谓了)中夹一张名片。中间是飘逸的行楷手书姓名,右上角为印章形式的刊物名。地址、电话等信息都精致地排列在背面。在颜色花花绿绿、内容满满当当的各色名片中如一泓清流,遂印象极深。
还有一张,成都某画家的名片,明信片大小,正面一幅女孩素描,也是别具一格。不过因为太大太美,我用它作了书签——有时候,东西太精致,反而容易失去它本来的价值。十多年过去,也不知隐身于哪一本书中了。
前几年还收到一张有意思的名片。名片上,以红线手工绣一心形,与其主人婚介公司职员的身份颇为契合。
现在许多新兴公司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些稀奇古怪的职务,没有名片的提示,也断然不知所以然(有提示也未必知道)。一纸名片,让送的人和受的人两便,省却许多口舌心思。有心人也为之后的交际埋下伏笔。所以,名片深得社交人士喜爱。
也有三种人不屑使用名片。一种是明星。举国熟知的商业巨子,演艺大腕等,他们习惯在电视上露脸,生活中反而深居简出,不与凡人同流。一种是名人。不常抛头露面,但名震一方,只要报出姓名,必定收获一脸敬意和连声“久仰”。三种是官爷,似乎全世界的人都该认得他,其实除了自己,并没有多少人把他当回事儿。
生活在农村或体制内的人,流动性小,交际圈相对固定,远近也多认得。我这种不思上进的人,认不得也无妨。这些人,于名片无甚所求。特别是到了一定年龄,工作、人际关系基本成型,也就没有多少结交新朋友的欲望了。与其花精力认识新人,不如维系旧关系。那些腆着脸给你递名片的人,你未必待见。你想结交的人,却把你的名片扔到风中。
以前在成都打工那6年,工作变化大,经常更换名片,长则两三年,短则一两月。有一次,好不容易去到一家杂志社,正欲了了自己的编辑情结,可惜因突换投资方,只开了一场会议,我的编辑梦便告破灭。
每换一次工作,即多一张“面孔”。每一张面孔背后都有一段或绚烂或不堪的经历。在我的一生中,好些经历或片断已经有意无意地忘记了,而不经意跳出来的一张名片,又唤醒了某段生活,泄露了某些信息。动荡漂泊苦辣酸甜亦藏伏其间。
花花绿绿的名片正如形形色色的人生,名片倒手间,便如阅历一个人,尽管多数都将如过客飘过。你自己那些名片,连缀起来,便恰似你的人生经历。你的来龙去脉,曾经的幸福和苦难,都藏身于小小卡片里。薄薄几页纸,浓缩的是一个人的一生。李华/文
编辑:张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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