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医生朋友告诉我,一个人的身体其实24小时都在发炎,有的炎症很严重,让我们感觉痛苦,于是我们打针吃药,让炎症消失,有的炎症很轻微,我们只是感觉到不舒服,但不必打针吃药,抗一抗,不舒服几天就过去了,有的炎症轻微得我们甚至于感觉不到,它悄悄地发生,悄悄地消失。那位医生朋友说,其实医生做的事就是根据炎症的程度不同,采取不同的治疗措施,该打针吃药时不能延误,不需要则不要做出过度反应。
这位朋友的话,让我想到了孩子的教育问题,在一个孩子成长过程中,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会出现各种各样让家长和老师担心的毛病,而且,无论是我当教师的体会,还是我对学生家长的观察,我都认为,不管是老师还是家长,我们对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大多存在反应过度、小题大作的问题。如果把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比喻成生病的话,我们存在不管病情轻重,一上来就打针输液,对孩子进行过度治疗的问题。我们忘了一个教育规律,在孩子成长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其实占比更大的是孩子生理和心理发育过程中的阶段性问题,这些问题会随着孩子的生理和心理发育过程而自然消失。用医生的行话,有些病会自愈。
还是举个例吧。这个例子是我在当班主任亲手处理的一件事,在我的教学生涯中,这是一件我认为成功的例子。
那年我班上从市里转来一个女生,她到班上报到那天,背了个双肩背书包,这东西那时在我们小镇算是新鲜玩意。她穿条背带裤,这种裤子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很普及可逐渐过时到八十年代后半期几乎绝迹了,那时的女孩都穿扎皮带的裤子,因此背带裤也很新鲜。
她就这样背了双肩包穿了背带裤,随便扎个马尾巴跟在我身后,站在讲台上落落大方地看着教室里因为她的美丽大方而沉默的同学。
当我向大家介绍她并说今后大家将在一起学习玩耍时,她微微地弯下腰,不卑不亢地向大家说:“请多多关照!”
这也很新鲜,因为小镇的人是把这么正儿八经的礼节视为多余的。
那天,我们班的教室无法平静下来,男同学女同学都有意无意地往靠窗的第三排望。
我预感到了因为她班上会有什么事,但万万没想到这事会出在那个男孩身上。
那天很冷,早读下课同学们都去操场上活动了,第一节课刚一下课,那个女孩便神情紧张地交给我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条,那是一封真正的情书,很大一张作文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那个男孩不知抄自哪里的星星月亮大海小溪之类的词句,甚至有你真漂亮我真爱你之类的句子。
那个女孩对这张作文纸表现得十分恐慌。
我安慰她,并告诫她别把这件事向任何人说,包括她那位住在我们小镇的奶奶,并让她见了那个男孩别骂他,最好是假装没收到这封信。对她我只能做到这些了。
那个女孩走后,我便很认真地考虑怎样去了结这件事,思考半天后决定冷处理,不了了之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女孩的漂亮,班上的男同学不都表现出了爱慕吗?只是这个男孩的表达方式与众不同而已,还有我认为男孩只是感情一时冲动,如果把冲动定格,他将长时间说不定终身为这一时冲动背负沉重的十字架。对冲动的最好处理方法是忘掉,而忘掉的最佳方案是让他认为这件事情很平常。
女孩收到纸条的第三天上午二节课时,她的奶奶便在窗前等我了。下课后,我对老人家说,别着急,更重要的是别把这事扩大,这样对她孙女也不利。
当天下午,男孩的爸爸又找到我,一个五大三粗的工人对儿子的多情竟有些羞涩。说真没想到儿子那么小思想那么复杂,说现在的电视也真是不象话,再好的孩子也给教坏了。我耐着性子听完男孩的爸爸自我检讨,告诉他在学校没做出怎样处理这封信之前,不能因为这封信骂儿子打儿子,最好是装着不知道这件事。
后来学校领导也知道了这件事,问我准备怎样处理,我说冷处理、拖过去,让这件事自然过去。我很感谢的是,领导同意了我的看法。
十多年后,已在文化馆工作的我又看到那个男孩,他技校毕业已工作,学的是汽车保修。他说他学的是底盘,并说技术还不错,已带了下手。他穿件质地很好的棉纱T恤,显得很精神。后来不知怎的,他提到了那张纸条,他的父亲也许把一切事情都告诉了他,在说话中他很感谢我的苦心。我告诉他那件事情很平常,告诉他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表达对美的爱是一个人正常的权力。
今天再想起这件事时,我想到了医生朋友的话,有的毛病是可以自愈的。李开杰/文
编辑:张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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