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党跃英
灯杆坝长约400米,街的两边除了商铺密密麻麻,还有众多提篮小卖的小生意人,整条街上,除了鸡叫鹅叫,还有羊肉汤飘香,中草药的药香,对了,还有我外婆蒸的醪糟香。那时外婆的家就在电影院背后,离灯杆坝很近,上世纪80年代中期,改革开放的东风劲吹,吹得我外婆心暖暖的,她突然想把年轻时蒸醪糟的手艺捡起来,到灯杆坝卖醪糟,她一说出她的想法,把我们吓一跳:都80岁挂零呢,您要赶什么时髦?于是纷纷劝阻。
外婆是铁了心“下海”,并说,我凭自己的手艺找钱,政府都支持的!她把“政府”搬出来,大家就不好阻拦了。于是,在灯杆坝中段的街沿口上,就多了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穿着蓝布围腰的老婆婆在卖醪糟。
蒸醪糟程序并不复杂,其关键步骤是糯米煮好后放“曲子”的量的掌握,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这都会影响醪糟的口感和质量,外婆在这方面有如神助,从来没有失手过,“曲子”和好后就进入“发酵”阶段,把糯米用陶瓷钵鉢盖好,放在竹罗兜里,下面垫谷草上面放棉絮保温,几天后,一股醉人的酒香就弥漫开来,于是揭开棉絮,浸润着酒香的醪糟就成熟了。醪糟的滋补功能成为产妇补养身体的首选,它滋阴效果好,产妇每天吃的醪糟煮蛋,醪糟的用量很大,醪糟也是做菜的一味“佐料”,尤其是烧鱼时,放点醪糟,即去腥又提鲜。平常用醪糟煮糯米粉子小汤圆也是一道美食,我小时候非常爱吃醪糟小汤圆,但吃多了也“生湿”,导致我脸上长出又红又痒的痘痘。
那几年外婆的醪糟生意做得顺风顺水,逐渐,外婆的名声传开了,只要一说灯杆坝万婆婆的醪糟,大家都夸好!慢慢的,别人看见外婆的生意好了,也来卖醪糟,甚至出现了冒用“万婆婆”名字的事情,这时候想起,如果当时有品牌意识,去注册一个“万婆婆醪糟”的品牌,保不准与“方太油烟机”有一拼吧。我的一个同事路过灯杆坝,在一个自称万婆婆的人手里买了醪糟,来给我说,我一听她说的位置就知道不是我外婆,跟我外婆一对证,果然不是,是一个叫陈婆婆的,但外婆听了一点不生气,还高兴的说,我一个老婆子居然卖醪糟卖出了点名气。
外婆大约做了三四年醪糟生意后,就听从晚辈的劝告歇业了。醪糟生意没做了,但外婆一说起曾经的醪糟生意在我们小辈面前,是很有成就感的,也成了她晚年生活的一段美好的回忆。偶尔,街坊四邻谁家媳妇生孩子来请外婆帮忙做醪糟,外婆都很高兴,因为她的手艺又有机会露一手了,好像还感谢邻居记得她。
外婆活了93岁。随着外婆的故去,也把她做醪糟的手艺带走了,我妈、我姨妈以及五个表兄妹竟没有一个继承了外婆蒸醪糟的手艺,每当吃到从市场上买的醪糟就想起外婆的醪糟,不由感叹,外婆一个旧社会过来的妇女能够及时把握商机,在高龄情况下,毅然决然下海,这种眼光魄力真令我等小辈自愧不如,怀念外婆,怀念外婆做的美食!
编辑:范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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