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伍平
一天,老茶馆突然来了一群人,身材发福、鬓角染霜,都不年轻了。这一群人里有我,我们上一次在这个破旧茶馆喝茶聊天时,满头青丝,风华正茂。
我是偶然路过老茶馆的。当瞥见它的时候,我惊讶于几十年了,它“容颜”不改,如少时见到的模样。内心一阵激动,我赶紧掏出手机,把照片放入高中同学微信群。
大概三十年前,我高中毕业。老茶馆成了我和我那一群落榜同学常聚的地方。那时候的茶馆和现在一样,三面是灰扑扑的土墙,靠街的一面白天敞开,晚上用一块块木板拼接起来,组成围墙,把茶馆内与外界隔开。靠街的那一边,有一排长条凳子,坐在上面,可以远看马路上来往的车辆,近看从茶馆附近路过的时髦女郎。
那一段时间,我们坐在长条凳子上,一面喝着廉价的茶,一面抽着劣质的烟,沮丧落寞,漫无边际地聊天,相互打听招工信息,交流参加招工考试的体会和经验。谁通过自身努力考上某国企,谁走后门考上某事业单位或机关单位,都成了还未就业的我们讨论的话题。
大家都明白,我们的人生道路已开启,尽管很迷茫。
小茶馆里,同学谈论最多的还是爱情。“麦霸”李同学喜欢上了长发飘飘的班花,考虑了半天,鼓起勇气,写了一封情书向她表白,没想到却被班花告知她已有男友了,男友就在我们班上。王帅哥向皮肤白皙的陈淑女表达爱情,淑女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与帅哥若即若离,让他心急如焚,不知所措……那些故事,有的发生于在校期间,有的发生在毕业以后,有的很隐蔽,有的同学都知晓。这下好了,大家都有时间了,隐蔽的、不隐蔽的,都不是隐私,都可以大大方方地谈论了,虽然交流谈论的地方环境简陋,茶水寡淡,一切似乎都配不上高尚、纯洁的青春恋情……
微信群里,好多当年曾在那里流连的男生也跟我一样感叹于城市大拆大建中它还能侥幸留存。流年似水,摧枯拉朽,它没化为烟云,是在等我们吗?
当天下午,五六个哥们儿就相约到老茶馆坐坐。
我第一个到老茶馆,要了杯茶,找了张八仙桌坐了下来。我把从不同角度拍的老茶馆内外的照片放到了同学微信群,让兄弟们对照照片再回忆一下以前老茶馆的模样。
“没变呀!”同学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同一个声音。
很快,同学们陆续赶到了老茶馆。大家不急于坐下来喝茶,而是先把老茶馆内外看了一遍,闻一闻茶馆内燃烧的煤的味道,那略略呛鼻的气味很亲切,与茶香一样熟悉。
坐下来,我们很少回忆以前在老茶馆经历了什么,更多是了解目前彼此的工作、生活情况和久未谋面同学的近况,尤其是那些女生的近况。班花和我们班那个男生结了婚,组成了幸福的家庭。但不幸的是,男同学前几年因患肝癌过世,年仅41岁,年纪轻轻的班花遂成了寂寞花。陈淑女没有嫁给王帅哥,而是嫁给了一位成功的商人。她从工厂辞去环卫工作后,成了全职太太,在只允许生一胎的政策下,为商人生了两个孩子。她现在的生活是:今天在好莱坞看电影,明天在巴黎看时装秀,日子过得舒适惬意。
谈完了美女,“油腻中年男人”们又谈起了孩子,谈孩子的学习,谈孩子未来的工作,谈孩子未来娶的媳妇、嫁的老公,谈自己未来做爷爷或外公的生活。你一言我一语,我们交谈甚欢,脸上洋溢着知足的幸福。
我把头转向马路边,茶馆外阳光格外灿烂。
编辑:范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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