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 益
我与阙向东先生仅有一面之缘,却神交已久,作为后生,能为他作序,实乃莫大的荣幸。
在我的印象中,向东先生是一位功底深厚的文艺评论家,更是一位了不起的诗人。在这部《雪青色的火焰》的诗集里,向东先生以评论家的眼光来冷看世事沧桑,以诗人之心去暖悟生活一切,因而,在其简约洗练的文字所营构出的一道道意象景观中,我们总能感受到那些横古穿今的人生情怀与盎然勃发的生命机趣。
这部凝聚着向东先生多年心血的诗集,所选诗作共计200余首,以当代新诗为主,兼涉古体,长短不拘,单诗、组诗、大歌、创新性的诗剧均有呈现,且擅长序诗结合,真实地坦露心迹。诗集按题材内容分为“昨日情怀”、“爱的碎语”、“走马天涯”、“故乡诗篇”四辑。其中,“昨日情怀”一辑观物映象,寄怀人生,静思妙得;“爱的碎语”一辑直面现实,深剖生活,情感炽烈;“走马天涯”一辑放飞心灵,行走人生,阔惬适意;“故乡诗篇”一辑根植故土,说龙道盐,抚今思古。总之,整部诗集选材广泛,内容充实,耐人寻味。
向东先生为人简单随和,其诗风亦如此。在这部诗集中,少见繁复艰深的鸿篇巨制,倒是包罗万千的短小精悍之行更令人印象深刻。代表作如第一辑中的《煤山拾偶》《脚手架抒情》《林中小诗》《夜钓》《不该消失的吉他声》《幽香》,第二辑中的《富顺城西飞来佛》《搓听诊器的医生》《月夜 两朵宁静的睡莲》《把时间嚼碎》等。这些短诗多在4-11行范围内,尤以7、8、10行突出,用语精炼,形象生动,节奏明快,意蕴丰满,富含哲思,且朗朗上口、易读易诵。这里试举两首以小析。如《幽香》一诗:
草地上一躺/一只花蝴蝶栖在你头上/撇着呼吸纹丝不动/任我吮吸芬芳
简简短短四行诗,极其自然地扣合了中国现代诗人徐志摩、闻一多等提倡的新诗“古典三美”(建筑美、音乐美、绘画美)主张。具言之,这首短诗既具古体格律的抒情感性,又有现代诗的叙事逻辑,诗行长短不一,错落而有致,语音平仄分明,抑扬顿挫,一、二、四句词尾押同韵,标准的绝句风格,顺爽畅通,和谐悦耳。整首诗在字里行间,投射出空间的大小对比、时间的流变与静止、蝶的欢快轻盈与人之稳息沉凝,画面感极强。蝴蝶的斑斓之彩,成为碧绿草地上的一抹灵趣,激活了天地的空寂,更是撩动了主体的情思。再看这首《树下的蔷薇》:
贴着潮湿的石壁/她把整个身心扎根大地/高大的树挡不住她攀登的路/阳光,在树叶间滴下/晖光闪闪/讲述着她忽明忽暗的幽香//那朵朵雪青色的花/可是她倔强的灵魂?
此诗以拟人的手法,将树下本不起眼的蔷薇作为审美对象,写出了她顽强的生命与倔强的灵魂,实际上也映衬出主体之人积极自由的人生追求。8行长短交错的诗句,按2—4—2的对偶性诗节排列,几乎节节用韵,韵换句断间,情意仍绵绵相连,“贴”“扎”“滴”三词用得极其精妙,把一路不断向天空与大地延展的蔷薇的经脉之态刻画得活泼多趣。而用“雪青色”来形容蔷薇花的质地,既准确描摹了蔷薇花的外象颜色,也暗含了蔷薇花的人格化的纯洁神圣的品性,可谓以小见大。
要知道,生活艰辛,写诗不易,驾驭短诗更难,而短诗要传达丰满的情韵更是难上加难,在这方面,向东先生向我们展示了他不凡的功力。
在我看来,一位优秀的诗人,总是善于在平凡中去发现不平凡的,因此其审美眼光也总是独特而敏锐的。向东先生已然具备优秀诗人的质素。正如清代诗人袁枚在《遣兴》一首所说的那样:“但肯寻诗便有诗,灵犀一点是吾师。夕阳芳草寻常物,解用多为绝妙词。”若无丰富的生活积累、感情体验和用心的思考,向东先生又怎么能写出这么多体量丰盈、自然和畅的诗歌作品来呢。可以说,《雪青色的火焰》的问世,也是向东先生文学创作审美水平与审美能力的一次大提升与大飞跃。
向东先生在他的《我独自坐在河边》中写过如是诗句:“我独自坐在河边/望潺潺的流水东去”,这颇有唐代大诗人王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风范。活得率性自适,或许正是向东先生的内心想要的。愿向东先生在今后的诗性生涯中活得更加真我。
是为序。
(本文为节选)
编辑:范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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