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里,“家”是这样写的:宝盖头,遮风避雨。“豕”,甲骨文字形。象猪形,长吻,大腹,四蹄,有尾。《说文》里说,豕,彘也。《小雅》说,有豕白蹢。而《楚辞》则说,豕首纵目。可见,要有牲畜,五谷丰登,生活富足才称之为家。看来,家的生活属性很重要。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的出生对家里是件大事儿。当时一家人住的是瓦房,父母和爷爷奶奶一起住,而楼上由小姨住。县城里楼房很少,记忆里,荣县西街工行县支行有幢六层楼房,街心花园县政府大院四层办公楼,而县百货公司都只有一层百平方米的大厅而已。
离家三百米开外有公厕。严格意义上来讲不能叫卫生间或洗手间,应叫厕所或茅厕。好几次,邻居把电筒掉进便池,甚至还有收音机——那时候的“三转一响”可都是宝贝。晚上冷嗖嗖,出门上厕所不现实,于是父母在床边放了个尿罐子。半夜,总能听见我的嘘嘘声,当然,也听见父母“噔噔”起床穿鞋声。有时还得在半夜去公厕。那时冬天特别冷,不似现在,有温室效应——该冷不冷,该热不热。奶奶说,冬天不冷,夏天不热,就不是正经的日子。亦如她也唠叨:冬天该吃白菜,夏天该吃西红柿黄瓜。冬天的西红柿黄瓜,夏天的白菜,味儿怪着呢。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爷爷去世,小姨成家。奶奶催着我们搬家。终于,七岁的我有了单独的空间——在父母的床之间隔了一道窗帘。那时,一家三口住的瓦房在背街小巷里,叫前进大院。隔板木楼上还有四间房,放置不常用的杂物。天不亮,母亲就早起做饭,还是烧柴火和煤炭。父亲隔段时间见着拉煤的车就去买煤,储存起来;隔段时间就用火钳捅一捅灶台,保持通畅。若烟囱不幸堵塞,家里就得乌烟瘴气了。当时,抽油烟机还未普及。
1994年,修县城中心广场,公房换公房,为此,我们住上楼房,两室一厅。我算有个单独的“窝”了,也用上了天然气。母亲不用灰头土脸守着灶台,父亲也不用托熟人找关系买煤……
1998年,7月1日。特别的日子,有纪念意义,取消实物分房。原本以为住上几年筒子楼,就可论资排辈,等着搬进新房。结果,筒子楼成为永恒记忆……
2003年,Sars横行。受“非典”及房贷紧缩影响,楼市受灾,银贷紧缩无疑雪上加霜,加之当年楼盘推出量太大,大有不降价楼市就难为继的恐慌。当然,也有另一声音:来年价格走势,多数房产商态度乐观,认为价格不会降,市场还待大力开发,建出高品质房子就能卖出预期价格。听说,这叫买卖方博弈。于是,父母亲开始关注楼市……
2004年,新县城在河西动工,商品房房价暴涨。当年我大言不惭,还跟大学女友许诺,嫁给我,保准不出本世纪第一个十年结束,咱们准搬进新城。其实,我明白:旧城区的家都还是公房。为着这家,父亲还在一装饰部没日没夜打工呢……
2006年盛夏,我和同学在校园快餐店里喝着冰镇啤酒。聊到家,女孩儿爱用“爱巢”来形容。那时,对家的感觉,不刻骨,更像寒暑假回去住一段时间的“旅店”,有人管这叫驿站——中文系的,就是这么有诗意。毕业临近,有点犹豫,冷静下来,彼此都明白自己离未来究竟有多远,并为此做抉择:考研还是工作。仿佛见着外国文学课里忧郁的哈姆雷特:这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与这决定相关的一切都可能变化,包括所谓的未来、家以及爱情,那个还年轻没经历过风雨的爱情……
2007年,取消实物分房后楼市蓬勃发展第一个黄金十年收尾。开发商们盆满钵满,房产大亨们坚信第二个黄金十年大幕也将拉开。我也相信,关于家的梦会愈来愈远……
悲喜交加的2008年。5月,四川好多人失去家,更多人的生命定格在那刻:14点28分。
好长时间,老认为家越来越小,像个装沙丁鱼的罐头,束缚着我的思维和情感。与我有同样想法的同龄人却越来越少。朋友说我幼稚,“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
2009年,8月。父母在家不远行,我依然开始“漂泊”。或许,很多人看这算不得什么。从一个乡镇到另一乡镇,从县到市。每次在街边“苍蝇馆子”吃饭,想到母亲做的麻辣鸡片,父亲做的黄焖鸡块,眼泪就下来。
离家远了,心却近了。前段日子看央视《经济半小时》,“北漂族”因房价等,又不愿放弃北京优越地理位置和机遇,纵使白领一族中的佼佼者也不断搬家。从市区往通州搬,从通州再往更远农村搬。他们“流”在北京,不是留。
家是一种味道,要你慢慢去品。或许,要用一生时间。邓杰/文
编辑:张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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