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 桥
本文要讲的“领运证”,是民国时期专门用于自贡井盐外运的特殊凭证,在曾经的富荣盐场可以说是司空见惯的东西了。因为历史上占四川盐产量50%以上的自贡井盐,其外运时都必须有完整、合法的手续,才能装船起运。其中,领运证就是十分重要的盐运手续之一。然而,随着时代变迁,这种过去在自贡常见的证件,今天只有在盐业历史博物馆,或者收藏爱好者那里才能见到了。
这张(见上图)由富顺邓关运盐拨船业同业同会,于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10月4日颁发的领运证,是该会所属会员刘乾顺(船号835)、刘万顺(船号807)、雷雨三(船号469)、万述云(船号219)三位船主,为大生厚商号承运花盐的原始记录:刘乾顺装运99包,刘万顺装运102包(见红色条章),雷雨三装运112包,万述云装运120包(见红色条章)。尽管从领运证上的现存文字信息,我们无从得知“大生厚”这总计413包花盐的起运地和目的地是哪里。但是,这张80年前的领运证,却让我们得以走近“大生厚”这个自流井盐业历史上重量级的盐业企业。
元代就来川经营盐业的李家
资料显示,“大生厚”即大生厚盐号。它是自流井李氏盐商家族主要的盐业运销企业之一。
在清代的自流井,说到因盐成为巨富的,莫过于著名的“王、李、颜、胡”(王三畏堂、李四友堂、颜桂馨堂、胡慎怡堂)四大家族了。而据史料记载,其中的“李四友堂”(亦称“四友堂”)祖先是到自流井经营盐业最早并大获成功的外地家族。李家入川始祖李元庆字子先,河南光州固始县人,于元代延祐六年(1319年)迁来四川,居于当时的富顺州鸿鹤镇。李元庆有三个儿子,长子有明,“为鸿鹤七图里长,世世以盐井为业”。从这个“里长”的称谓我们可以看出,说的已是李家明代初年的事了。据考证,明太祖朱元璋在洪武十四年(1381年)下诏编造户口黄册,实行里甲制度,以百一十户为一里,十户为一甲,推丁多粮多者十户轮流充当里长。李有明能够当“里长”,足见他家是人多财富。大概是因为便于盐业经营的原故,李有明后又举家迁至长坝井居住。长坝井,即原著名的郭家坳盐区土地坡下的蕴井附近。后人称长坝井为自流井地区最早的五井之一。由此可见,至迟在明代初年,李家就开始在自流井地区经营盐业了。到明万历中期时,这个李氏家族不仅经营推汲卤水的盐井,而且还有了产生天然气作为制盐燃料的火井。
明末战乱,李家曾逃往贵州,乱事平复后又返回自流井,继续盐业经营。这时,是李氏十三世李果育负责其家族的盐业经营,并且他已经成为了自流井盐商中的代表人物。
李四友堂的发展与鼎盛
李果育有个弟弟叫李元素,其儿子李昌期曾得中康熙酉科举人,且在官场中是一帆风顺,历任知县、同知等官职。这“盐商与官职成为一体”的独特优势,一度使李氏家族的井盐生意如虎添翼。
这个李昌期有四个儿子,其次子李艺是自流井盐场十分活跃的人物。李艺有个侄儿叫李世缙,曾中乾隆恩科亚元(即第二名举人)。著名的“四友堂”就是李世缙的四个儿子:李维均、李维基、李维圻、李维墀的堂名。李维均死后,“四友堂”曾一度“门祚凋落”,盐业生意每况愈下。
清道光七、八年间,李维基到成都应乡试,因为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一个典商兼茶商的陕西人高某,经过相互深入了解,这个高姓商人“欣然投资白银3000两,就李氏的原有(盐业)基础,扩大经营”。这个3000两白银,对当时整个自流井盐场来说,都堪称是一笔大投资,更何况是正走下坡路的“四友堂”了。
李、高两人合资后,他们首先佃租了自流井珍珠寺后面的联珠井,这个联珠井本来每天就推黑卤三十多担,不久适逢在联珠井附近,又有别人所凿新盐井见功,卤水上涨一百余丈,因两井同腔,故联珠井“黑卤也增加到一百余丈,较之初佃时,利润突增数倍”。随后,李、高二人所经营的卤井,亦从四眼发展到七眼。这七眼卤井的日产卤量已达二百余担。其中的三眼火井的火圈数有六百口之多。至道光末年李维基病故时,“四友堂”每年的租谷已达四百余担。而李维基开始掌管“四友堂”家务时,却仅有年收租谷十余担的田产。也正是李维基管家时期,他大兴土木,并以其一辈四兄弟名义于道光十九年建成了“四友堂”大宅。
尽管李维基时期的“四友堂”已经是相当富足了,但是,真正步入其黄金时代,还是在太平天国兴军,大量川盐济楚这一特殊的历史时期。史料记载,在第一次“川盐济楚”期间,“四友堂”一是大量开凿新井,二是创办卤枧,三是强化灶房、卤枧的内部管理,四是创办运盐字号,大力发展井盐运销业务。最终成为自流井四大盐商家族之一。
大生厚盐号的诞生
尽管“四友堂”通过合资之道,其资本实力日益雄厚。但是,在较长的一个时期内,其盐业经营亦仅局限在“井、灶、枧”范围内。而不像陕帮商人那样,是“井、灶、枧、号”齐全。因此,要获得更多的盐业利润,发展运商字号来经营井盐运销业务,是“四友堂”追求更大发展的必经之路。
李祥庵,李维基大哥李维均的儿子,曾在李维基当总办时作其助手十几年。其间,李祥庵在这个儒商叔父的长期培养下,逐步锻炼成为了解盐场情况、熟悉经营之道的“四友堂”总办继承人。
咸丰元年(1851年),李祥庵接任“四友堂”总办时,“和他的亲家王三畏堂的王郎云(自流井首富),以及盐商王相荣、陈辉廷合资组织盐号,运盐济楚。在他们合伙经营盐号的三、四年间,获利极巨”。但是,这个合伙经营的盐号因为股东之间经营理念、管理方式,以及利益分配等认识各异,而导致内部矛盾日深,最终解体。在此背景下,李祥庵很快组建了“四友堂”的第一个独资经营的盐号:祥兴泰盐号。因为有了之前四家合作经营井盐运销楚岸的经验,祥兴泰盐号所经营的楚岸、计岸和边岸的盐运销业务很快就步入了正轨,并日益红火。
李德山继任“四友堂”总办后,为了细分市场,强化管理,对已有的祥兴泰盐号进行了重组再造:即取消祥兴泰盐号;在重庆新设大生厚盐号;在綦江新设大生美盐号;在贵州仁怀新设协兴隆盐号。这三个新的盐号组建后,各自的经营目标明确:大生厚盐号专管楚岸和计岸的井盐运销,大生美盐号专营“川盐入黔”之綦边岸的井盐运销,协兴隆盐号则专营“川盐入黔”之仁边岸的井盐运销。
在“四友堂”新设的三个盐号中,因为大生厚盐号所经营的井盐运销量大,其子号遍布楚岸和计岸。其中宜昌、沙市是两个重点子号。值得注意的是,大生厚盐号不管是总号还是子号,在当地都只有用于经营的街房,以及用于员工住宿的房舍。而不像大生美盐号、协兴隆盐号那样,还分别在綦江、仁怀之盐号所在地,购置有相当的田产以用于租佃收租。
可能有朋友要问,既然大生厚盐号子号众多,又遍布各地,那在当时没有电报、电话等先进通讯技术的情况下,面对瞬夕变化的盐业行情、总部重要决策等,是怎样在第一时间将信息传达的呢?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就不得不说“李四友堂”的“快腿”了。
当时,“四友堂”及大生厚盐号一般的货物运输和款项汇兑,通常是交由信用昭著的“麻乡约”和“长兴合”两家“大帮”代为办理。而需要快速传达的重要信息、重要信函等,就必须由自家的“快腿”来完成。那时,他们长期培养的这些被称为“快腿”的人,体力好,走路快,可信度高,上成都下重庆皆是不分昼夜地赶路,两三天就把消息送达目的地。而这些“快腿”,也算是“四友堂”增强其自身竞争力的秘密武器之一。
编辑:范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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