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仕清
近日,收到赵应《漂逝的小船》(中篇小说集)。我认识赵应,不到十年,对他有些了解。近几年,知道他喜欢写小说,而且名声大噪。赵应写了好多,我也不完全记得,只晓得有《黑色的情歌》《夜半更声》《盐马帮》《话说袍哥》,值得一提的是《盐马帮》《书痴》《麦地》《春晖》还拍摄成了影视。
这本《漂逝的小船》,由五篇中篇小说组成。《漂逝的小船》是开篇,还有《麦地》《天珠》《出命》《教堂钟声》。我单说说《漂逝的小船》,因为它有十个一环扣一环的情节一直勾着我读下去。
首先勾住我的是《飘逝的小船》这个标题所描述的事情,一条小船如盲人一般,在釜溪河与沱江交汇处那一片灰茫茫的芦苇荡里孤零零地漂了三十多年。常识让我先入为主地对这事持否定态度,三十年,可能吗?不会沉吗?没人管吗?带着这些疑问,翻开的书就放不下了。二是主人公在我的疑惑中,走了出来。铅块一般的云层撕裂了一条缝口,一束阳光洒向江面,泛起一片粼光。来了,老季远远地划着小般,向县城漂去。我这才看出了,这是写人的,根本不是写船,这是写主人公老季。三是主人公老季,何许人也?老季就是县里有名的“右派”分子季利。他的出场显得有些滑稽——打着一双光脚板,只穿一件污了的白色短裤,光着油黑的上身,胡子拉碴,头发青黑乱如窝。他就这幅模样走进了文化馆,而且是呆呆地站着,二目无神,看着女演员,女演员都不好意思。故事到这里,悬念不仅没解开,反而更重了。
小说的主人公到文化馆到底要干什么?不是收废书废纸,也不是问有没有临时工可干。老季说,我是来报到的。如此装扮,到文化馆工作。借用馆长的说法,你看你,下面光脚板,下身白内裤,上身光光胴胴,头不理,还吊甩甩。这不是你的打魚船,是文化馆。老季还是知羞耻的,他的脸颊一抹羞涩的红,转身走了。这是第四个饱含戏剧冲突的情节。五是对老季成右派的荒诞式描述。老季是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影员,演过《抓壮丁》的王保长。正当风华正茂时,却被人说他写了首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诗。老季有口难辩,因为他父亲曾任过保长,又加入了国民党。更具黑色幽默的是,还有人说他爷爷医过光绪皇帝。就这样,老季成了右派。
六是老季上班了,从头到脚换了新颜,显得年轻而精神。馆长叫他任文学辅导员,老季愉快答应了。那知因一次争辩而被会议主持人宋眼镜呵斥为“真是‘右’派分子,人在,心不死。”老季也不怕,发泄式地还了一句“老子不是‘右’派了”。这是老季与命运在抗争。
七是馆里安排老季去了解农村情况,谁知第二天他就消失了,而且一个月都不见踪影。一个月后,他向馆长报告,我写好了方言独幕话剧《想方子》。谁也没想到,老季写的话剧居然在省里得了奖。从此他背时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通过媒人找到了美女杏子,还生了儿子。
八是好运不久的老季又入了另一个坑。“好心人”叶麻雀给老季说,我给杏子工作,一天五块钱,主要负责挑河沙和水泥。老季担心老婆吃不消,杏妹却拍拍胸脯,怕啥,总比肚子饿起好。那知叶麻雀打起了杏子的主意,要找局长处事,喊杏子做陪。局长是个好色鬼,诱惑了杏子。杏子的心走了,老季感到了孤独,气得几天都不上班,两人最终离了婚。
九是祸不单行的老季陷入了绝境。话剧《想方子》被认定为“精神污染”,一顶大帽子把老季吓得跪在了地上。从此,老季成了不打倒的阶级敌人。屡遭打击的老季得了场大病,躺在自家床上想不如死了好些。但见到儿子,又感觉不能死。
十是无情的命运给了老季最后一击。涨水了,他儿子掉入了河里而死。老季拿起一瓶高粱酒,“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下去,醉醺醺地,偏偏倒倒地朝河边走去,赤裸裸地躺在了船上,颇具象征意义地向远方漂去。在那个充满着荒诞的特殊年代,老季的人生,就如这一条小船,静静漂逝了。
追读《飘逝的小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著名作家余华的代表作《活着》,都是在平静如水的叙述中埋藏着动人心魄的深刻。请原谅笔者“剧透”严重,但作者在十个情节串成的闭环中所容纳的深度思考,可不是简答题的参考答案,而是“人与命运”这道论述题的开放式提纲。
编辑:范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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