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永新
中国营造学社系近代中国著名科学团体,1930年2月由朱启钤创办于北京,学社从事古代建筑实例的调查、研究和测绘,以及文献资料搜集、整理和研究,编辑出版《中国营造学社汇刊》,其为中国古代建筑史研究作出了重大贡献。抗日战争时期,中国营造学社辗转多地,最终落脚四川省李庄古镇继续从事研究和教学,拥有梁思成、刘致平等知名学者,还培养出罗哲文、王世襄等优秀学生。
刘致平(1909-1995),辽宁铁岭人,先后毕业于东北大学和中央大学建筑系,1935年到北京中国营造学社任法式助理,1943年起任学社研究员,后随学社迁到李庄,在川期间他多次深入蜀中各地考察住宅建筑并撰写考察报告,并请罗哲文绘图,但一直未能出版。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刘致平经多年努力,终于完成《中国居住建筑简史——城市、住宅、园林》,1990年由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正式出版,后面附有《四川住宅建筑》部分,据序言此即当年的调查内容,至今读来仍有较高的参考价值。
该书中涉及自贡部分有一专章,文中刘致平先叙述当时所见自贡盐区天车林立,城镇热闹繁华的情况,也正因为地方富庶,所以出现不少富商大院,然后他经谭旦冏介绍,专程赴自流井双牌坊李宅和板仓坝王宅测量考察,本准备去三多寨,因路远不便未能成行。接着刘致平分别详细描写他对李宅、王宅的建筑考察,内容精细完备,首先肯定李宅大门雄伟高大,建筑布局节奏顿挫,此外还提及李宅因过于巨丽,被误以为和“李闯王”有关。王宅则全用楠木造宅,宅中面向天井的门窗为摆席可拆下,窗棂形式复杂多样。全文整体简要概括出自贡盐商大院的规模特点,总结了自贡地区过往住宅建筑的一些特色之处,遗憾今日李宅已不复存,唯王宅残留部分可供寻访。
附录
《四川住宅建筑》自贡部分
刘致平
自贡市在富顺县北九十多里,管辖自流井和贡井,自流井属富顺,贡井属荣县。自贡这一带的地势,山岭起伏,土脉很瘦,靠农耕来维持生活是很不容易的。但是这有古今驰名的盐井和火井。居民用火井的火煮盐井的水就可得到很好的盐,可以供给全川使用。居民因此也很富裕,盐井深度可达三数尺但是口径才五六寸大小。打井的方法很简单可取,所以中外工程界人士常去参观。井上立有高架子安滑车等取水,这种高架子叫作天车,到自流井的人们很远就可以看到全区天车像树林子一样的立着。现在仍旧继续打新井,因为利钱大的原故,至于火井在它处更是少见,居民将它挖个洞用管子将气导出一燃便发火,而且火力很强,因为盐井火井的关系,自贡市便热闹繁华起来了,商店旅社高楼大厦真是一家挨一家,摩登的建筑也很多,行人车辆等在街上拥挤的很,可见这市是很繁盛的,较古老的建筑在市区有一座陕西会馆是清代中叶建的,这馆建筑的宏巧精丽在川中是很难得的。
住宅建筑农民仍然是草舍土阶风雨难蔽,不过富绅住宅则正相反,他那奢侈的情况在川中是少见的,笔者承谭旦冏先生介绍得以测量几处大宅,其中要算板仓坝王宅最为豪侈奢华。李宅规模最大有男花厅,女花厅,花园,祠堂等布置,沿途所见中等人家多三合头,四合头等建筑,贫农多草房一列式或一横一顺式,常是沿山修造,所以天井不大,市区北有一山巅上有小城。据说是寨子,用来防备盗匪,寨子里有许多民房,街道曲折窄小,房多破毁,又加之山距市很远,往返不易,所以未往调查,现在想起还觉得不无可憾。
双牌坊李宅
宅在自贡市区西头双牌坊街,双牌坊就是指李宅门前双石坊说的。这座宅规模很大,与威远严家坝郭宅差不多。但不是左右对称,而是沿山修造,它可分作三部即是上宅下宅及祠堂。下宅有花园等物已被日本飞机炸毁,主人现住祠堂部分,祠堂部分不大,约有四合头房三四院,布置并不若何严整。现在主要是叙述上宅。
上宅是主要住宅,被军队占用,大门前有一大广场半圆形,有围墙,对着大门是砖砌照壁一座,大门两侧在砖围墙与宅相接的地方,跨街立石坊两座,坊是清道光间造的,现在就叫这街为双牌坊街,大门的式样笔者认为是西川住宅里最雄伟高大的了。门左右有石狮子一对,有点铺张太过。门内左右有楼庑等物是为轿夫仆从人等预备的,大门内不远就是前厅,中敞三间,雕刻精丽,前厅后面是正厅,五间中敞三间,左右耳楼各一间。两重厅的制度只有特别豪贵的人家采用,李宅正厅后即用砖坊一座,这种办法在自流井某王氏家里也见过,大宅祖堂前常有这种制度表示要到祖堂了,这种顿挫节奏使主题更加明确的办法是值得学习的,像广汉张宅的“宗庐”砖坊式照墙,不过来得更庄严一些。砖坊后面即是正房三间架,中间堂屋是祖堂,祖堂开间的面阔是19.9市尺就算二十市尺是已知住宅最大的开间,普通农民住宅进深不过十六七尺,面阔也不过十一二尺,这房祖堂是相当大了,正房左右各有耳楼一间。宅原有女花厅及花园,以及下宅许多房间全被炸毁,不知道它的制度如何,宅的右侧还有许多幸存的建筑,像男花厅以及其他厅房三数重作为宴会用的,这些房屋门窗等雕刻的非常华丽,窗下长用提裙做法,格门下槛常做马蹄准备宴会时候将一切装修下来,将室内室外打成一片。磉礅的式样也很多,雕刻很精,在自流井数起来这房是第一个伟大精丽的,宅是清代同治三年(1864年)建的,见正房祖堂匾联,对联刻着:“此□林公初建四友堂成手制楹联也……咸丰庚申遭兵燹……同治三年甲子弟兄复行重建厅堂如旧,两翼稍拓其址……同治三年甲子十二月人瑞谨识”。由联上看来是同治年间弟兄合力重建此宅,似乎说弟兄各有经济能力似的。
因为这宅过于巨丽,所以当地相传这是李闯王李自成的后人造的,并传谓“这宅的风水是前后左右全有好气脉”,“大门用石狮子也不是常人用的,等等”这种传说也只好姑妄听之了。
板仓坝王宅
这所住宅可以说是自流井的畸形发展。它是专为宴客而造的大客厅,在清光绪十八年(1892年)王家特由成都请来匠人,全部用楠木造宅,楠木柱径常粗二三尺不等,共用白银七万多两,在板仓坝这样偏僻的地方(在城北约二十里)竟有这样豪侈的建筑是很可注意的事情。
它的平面布置,很注意仆人出入的路线,像左侧花厅的过厅,在前檐柱及廊柱上全安格门,格门之间是仆人出入的地方而格门则是作为掩蔽仆从的用途,自正厅后的内天井起到左侧第二天井末端的大厅为止,所以面向天井的门窗装板等全可随时拆下,将各厅房及天井打通一片,准备大宴会时客人多时使用,不致于彼此隔膜。宅小木作及石作全很精细,窗棂花样也很多,约三十多种,宅内左侧有一大花厅就是演戏用的地台,厨房在宅最左端。宅左前面有小花园也很好。笔者看自流并双牌坊李宅及威远严家坝郭宅(在板仓坝北约三十里)它们内部布置全注重男女花厅及演戏等设备。这很可表现自贡一带藻绅巨富的奢侈生活。
编辑:范秦龙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