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骨折, 我住进医院,佝着腰走入病房的时候,一个素不相识体态偏胖的大婶连忙上前来帮我摇床,扶我上去。在我的谢谢声中,她说她是护理邻床病人的护工。
接下来的几天,我看到她整天在病房里,照料病人,端饭、打水、递药,帮病人梳头洗脸,伺候病人大小便……尽着一个护工的职责。
大婶做事十分麻利,看得出她的能干。得空她爱与我闲聊,她说她做护工有22个年头了,育有一儿一女,儿子6岁时患病夭折了,女儿女婿和老伴儿都在外打工,她和女儿两代人结婚都早,她女儿的外孙都8岁了,她早都当“祖祖”了。我夸她真能干,这个年龄还出来做活路。“不做怎么办,我们又不像你们有退休工资,趁现在还做得、动得,找点钱,以后也好给后人减轻点负担。毕竟一天还是能挣个100来块钱。大婶还说,活路很多,一年到头间歇的时间很少,有时大年三十都在病房过。
我见这位大婶也基本上是以院为家。除了偶尔推轮椅带病员外出检查、透风或去端饭、买菜,基本上未见她离开过病房。大婶十分节省,她自备有菜刀菜墩,以及食盐、豆瓣、花椒等作料。她会在伺候病人的间歇飞快地去买菜,回来拿去加工。忙完活路的时候,闲下来也看看电视,看到剧中的反派人物,她会咬牙切齿地骂,虽然不时带点粗话,但并未影响她照料病人的细致、耐心。
大婶护理的那位患者是位车祸伤病人,也七十多岁了,从死神中走了一遭,据说在ICU都住了一个多月,现在恢复不错,但还不能自理。她照料她都三个月了,前期的任务十分艰巨,现在恢复期才轻松些。大婶与那位病人话不多,但感觉彼此还算默契。大婶看上去有些粗咧,说话也高声大气,但心眼儿却很好。只要我身边没人,她会主动扶我上下床,帮我打水打饭,给我安吃饭的垫板。当我吃了止痛药胃肠反应厉害,她又帮我喊医生……对于大婶的热情好心,我能做的小小回报就是将我的吃食与她和她料理的病员一同分享。有天我给她包装得很精致的好利蛋糕,她听说15元一小盒,啧啧叹道,“我才不舍得买这么贵的蛋糕“,听她这么说,我突然感觉有些难过,看到这个只比我妈小四五岁的大婶我忽然一阵心疼……
一连两三个晚上,我住的三人间病房一直没来新病人,算是大婶运气好,晚上她便有床睡,护士也特别体谅,没有强行不准她睡病床。但一旦来新病人,她就只能在拉开的坐椅上凑合睡了。这情形若是夏天还好,如遇寒冬腊月,想必那滋味就不好受了。
这天深夜,我听大婶翻来覆去睡不着。我问她怎么了,她说脚腕痛,白天,吃过别人给她的止痛药,要好点。我想也可能白天忙活路,注意力没集中在自己身体上,到了夜深人静的夜晚,痛的感觉就明显了。大婶脚踝上系一团布条,她说系上这个舒服些。听到大婶时不时传过来的细微的哼哼声,我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毕竟也是七十有多的人了,这儿那儿的不舒服,这里那里有点病痛都在所难免,可她还在护理别人。
第二天,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早已起床开始忙碌了。她就这样一年到头,长年累月,以院为家,成天泡在医院里,难以在饭桌上好好吃一顿饭;难以在一张宽大的床上舒舒服服地睡觉。难与老公、女儿及家人一起安享天伦之乐,真是辛苦不易……
出院了,想到这位护工大婶,心就颇不宁静。这世上,有一些人,他们生活得真的不容易。所以,念及于此,不禁就少许多抱怨,意识到自己的庸常点滴其实好多都是实在能触的幸福。一 秋
编辑:张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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