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十年前,台湾女作家三毛和“西部歌王”王洛宾的各种传闻可谓铺天盖地。遗憾的是,当时我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只是用一双猎奇的眼睛把三毛当成一个明星来看待,只知其人,只闻其事,而未读其文。直到最近我买回一本三毛的《稻草人手记》,才得以走进她的文学世界,并从她的文学世界走进她的内心世界。
三毛本名姓陈,全名陈懋平。小时候的她觉得“懋”字太过繁复,就自己去掉,改名为“陈平”。再后她看了漫画家张乐平的“三毛”漫画,陶醉其中,就连“陈平”这个名字也不用了,就叫自己“三毛”。仅从三毛给自己取名,就可感受到这个女孩的独特个性。有关“三毛”的诠释,我从《稻草人手记》的开篇之作《汪洋大盗》中抓出了颇有点意味的这一句“我这样一个只有三毛钱的小人物”。细品这句话,便知她自居“小人物”并非自卑,而是一种自傲。
三毛的《稻草人手记》是一部文集,收录了三毛十五篇随笔和她写给“爹爹”“姆妈”的五封家书。三毛的这些文章和书信,主要是她三十出头时和一个叫荷西的青年冒险家有关的动人文字。按理,此时的三毛应该是一个心智早已成熟的女人,但从文中看来,三毛还是一个女孩,而且,三毛的这种状态,不仅仅表现在“爹爹”“姆妈”面前。
三毛是一个爱幻想而且一直生活在幻想中的女人。她的幻想来自于书本。这主要缘自三毛爱读书,初中时的她为了读闲书而经常逃课。“空心”是三毛的幻想之因,三毛在她的《汪洋大盗》中是这样描述的:“我不但是假的,里面还是空的,不但是空的,我空得连幅壁画都没有。我没有脑筋,没有心肠,没有胆子,没有骨气,是个真真的大洞口。”这就是“稻草人”。为了改变,她依靠幻想。但她幻想什么不好,竟把自己幻想成“不要脸”的“汪洋大盗”,真是特立独行,让人难以置信她是一个出自“世世代代书香门第”的女孩。她幻想的“偷”也很奇怪,因为她不偷“厚黑学”,也不偷“登龙术”,她要“偷”的是“仁心仁术”,“偷”荷马的“灵魂之窗”,“偷”毕加索的“马戏班”、高更的“黑妞”、塞尚的“苹果”、梵高的“向日葵”……她的“偷”不过就是为了把“没有”变成“有”,把“空”变成“实”,把“稻草人”变成“人”。三毛的幻想是基于对人类的恶行和人的恶性的厌恶和鞭挞,她的幻想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女孩的幻想极限。
一个现实里寻找书中精神家园的三毛,总是愿意把现实当成书来读,又总是希望书中的奇思妙想在现实中得到复现。所有这些,都是受着这个女孩幻想的支配,尽管这个女孩已经三十出头,不仅为母之女,也应该为女之母了。但是,沉溺幻想,让她从普通女孩子中蜕变出来,幻“常蛹”为“奇蝶”。以致于她的恋爱如果不和一个冒险家纠缠在一起而充满冒险,她的生活如果不远离父母到人迹罕至的撒哈拉沙漠而充满不确定性,我们反而会觉得“反常”。
其实,三毛不是一个“没有脑筋”的女人,她和荷西乘坐一条大船,从大加纳利岛向丹纳丽芙岛航去,是为了找寻荷马时代。三毛也不是一个“没有心肠”的女人,当荷西置身撒哈拉沙漠最危险的地方,连续十日失去消息时,三毛“无食无睡”“近乎疯掉”。三毛更不是一个“没有胆子”的女人,她可以穿过撒哈拉沙漠去看红海,可以独自夜行墓地,这可是许多男人也未必能做到的。三毛也不是一个“没有骨气”的女人,她的坚强就是靠骨气塑造的,当她在朋友处吃完烤骆驼肉时已是深夜一点,男主人不愿护送,她就独自带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上路。所以,三毛是一个有着女孩子幻想而无女孩子气的女孩,绝对不是一个“稻草人”。
三毛的确有别于我们,我们是在现实中追求幻想,她却是在幻想中寻找现实。黄千红
编辑:张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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