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藏品、保健品到各种理财产品,因岁月磨砺判断力大不如前的老人,被一帮人团团围住,当中有“商人”还有各种“专业人士”——这是一场力量极其悬殊的较量,甚至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血肉模糊”的结局。
“之前没跟子女说,是怕被‘拦’不让买,现在不说是怕挨骂。”买了“六个翠”“一个金”“一个银”、投入12万多元损失将近8万元的老王称,被子女数落几句面子上会挂不住。据悉,在这起涉及我市三个区县、上百位老人被骗上百万元的理财产品诈骗案中,事发半年之后,绝大多数老人的子女至今仍然毫不知情。
作为子女,是时候该回家看看了,除了关心父母是否吃饱穿暖之外,请留意一下他们有没有长叹短吁。
维权微信群如今沦落为“养生群”
位于贡井和平广场的“老来福线下体验店”如今已经转租,半年前人挤人的热闹景象早已不再,连招牌都换了,成了一茶一座10元歌厅。
店铺关张后,原来的会员“聊天群”和“积分群”也就没了,为了重新把大家聚在一起维护自己的权益,以老刘、老王牵头的几位会员开始“找到一个加一个”,自发建立了“新建老来福维权”微信群,现有成员41人。
可能是越往后越觉得追回损失的希望更加渺茫,微信群里通常“不谈正事”,在群内分享最多的是:“核桃和此物一起煮,腰不痛了,脚有力了……”“柿子发涩麻嘴巴,往皮上抹……”“大蒜用火一烤,解决了很多男女的难言之隐……”“长喝白酒是抗癌还是患癌?养生专家告诉你……”俨然成了一个“养生群”,除此之外,还有人发一些道听途说或未经证实的消息。
27日,有人在群内转发一条重庆巴南区人民检察院发来的短信,称已经收到当地公安机关移送审查起诉的曾明康等人集资诈骗、非法吸收公众存款一案的案件材料,告知当事人有权委托诉讼代理人。应者寥寥无几,有人提议该不该大家一人出一点钱作路费去一趟重庆,也有人还在纠结“三月份有两天返现是公布出来了的,有一两百,但没有拿到手”。
“大家不齐心。”老王表示,会员之间观点也不统一,有的觉得该找重庆,有的觉得应该找罗某某,毕竟钱是交给她的,再说罗某某经营多年保健品生意应该清楚当中存在的风险,甚至知道这是一个骗局,但“只有我们几个老头子商量来商量去,没有什么结果”。
“商城”提供的到底是怎样的产品
几乎每一位会员家里都有一堆从“商城”兑换来的商品,随着时间推移,大家的注意力从积分返现的“发财梦”开始转移到商品上——值不值钱或值多少钱,直接决定了他们的损失大或小。
产品包括电视机、空气净化器、电饭煲、白酒、奶粉、氨基酸、纤维被、台湾软玉水疗床垫以及所谓“满汉全席”等。据了解,不少会员手中都握有还没有来得及兑换的“单”,有人称手上还握有45个单没有兑换
“单”就是钱,档次最低的“一次性消费980银卡会员”即为1单,照此推算“一次性消费19600元翡翠卡会员”为20个单,抛开积分返现等因素1个单大概值1000元。
“商城”商品兑换方式大致为:某品牌羊奶粉半个单,枕头1个单,某品牌白酒红色包装1件(6瓶装)2个单,蓝色包装3个单,台湾软玉水疗床垫5个单,20吋彩色电视机加上空气净化器一共25个单等。
老王用自己手上的“单”换了一个“满汉全席”,一共有13样包括“指拇大小的海参”全为海产品,“有腥味吃不惯”。此外,他还对兑换来的几箱白酒产生了疑虑:“说是几百块一瓶的高档白酒,不晓得喝不喝得。”
记者网上查询该白酒生产企业产品种类,没有发现包装完全一致产品,淘宝上有类似产品出售,同样产自茅台镇及其周边,同样号称纯粮酿造浓香型白酒,但价格相当低廉,1箱(6瓶装)价格在数十元不等,折合一瓶不过数元,远低于“商城”约2000元到3000元的“单”价。
记者搜索“台湾软玉水疗床垫”,结果出来一条“台湾软玉水疗床垫骗局”新闻:有媒体报道号称上千元的台湾软玉水疗床垫其实只值数十元。淘宝显示,该产品价格多数在六七十元上下,和“商城”约5000元“单”价相去甚远。
至于老人兑换最多的“益生元配方羊奶粉”,没有搜索到任何有效信息。淘宝显示,没有外包装相近或规格相同(320克,16袋x20克)等条件相符“宝贝”;“益生元”并非一个品牌,百度结果显示“一种有一定保健作用能减轻便秘的膳食补充剂”;包装盒上有“尊想”二字,但查询该品牌无结果。
有老人猜测:“是不是字整错了,应该是‘尊享’?”
初步调查结果:“商城”提供的商品实际售价与标价严重不符,保健品、食品类应谨慎食用。
子女不应该是最后一个“知情人”
遛弯、买菜、喝茶、打牌……经历“老来福”风波之后,老人们的日常生活回归到事发前的节奏,但看似风平浪静背后,他们的生活已经彻底改变了。
老刘告诉记者,他们两口子独处时常会偷偷抹眼泪。老王告诉记者,当中有人住进了医院,交给警方的材料都是他帮忙跑腿。老刘说,自己的钱掏光了,还欠下了“二分利”。尽管经济条件稍微宽裕,但老王说其中有2万元是跟同学借的,只好“找我90多岁的丈母娘借来还,说好每个月交2000元,老人记性好得很,到时候不还她要跟你闹……”
老李已经想好了如何填补8000块钱亏空。原本打算给爱人的“惊喜”没有了:“在外面溜达一天回去说打牌输了,到地摊上买几件便宜衣服说是在商场买的……”
老人们的生活水平自觉地、不自觉地都出现一定程度下降,以前一大早去买菜,现在改下午“捡落把节”。
他们的另一个共同之处是到现在为止都瞒着自己的儿女,老王说,之前觉得“捡了一个金娃娃”时不说,是怕子女“挡”,失去了这个机会,现在全部身家搭进去不说,是怕挨骂。
“被儿子说两句面子上挂不住。”老王说,儿子工作很忙,难得回来一次,父子之间说不上亲热但显得格外客气。
老刘和儿子没有住在一起,连见面的时候都少,沟通方式通常是打电话,其实也算不上沟通,只能说是互相问候。“我问他最近工作怎样,他问我们两个身体好不好。”老刘说,大概一星期通一次话,每次通话时长基本上不超过一分钟,“他说好我就放心了。”两人通常以一句“那就这样嘛”收尾,老刘形容“就像是完成任务”。
“儿女有儿女们的事。”交谈时,老李被“有哪些话会跟子女说”难住了,想了一会儿回答,“好事肯定会说,除非有什么事是自己实在解决不了的。”他表示,即便生病了都很少跟子女说,“感冒自己挂个号,找医生开点药吃了就好了,再加上身体到目前还可以,大病没得。”
“不想给子女增加负担。”相比之下,其他老人们“不会和子女说的话”就太多了,涵盖了生活当中的方方面面,如果不想憋在心里,他们往往会选择和另外的老人说。
编辑:熊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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