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继东
据说“四十不惑”,最近总觉得自己年纪渐长、爱好渐少,心气走低、泪点变高,生活仿佛就是被反复搓过来又揉过去,貌似天天新鲜,实则按部就班。甚至连见到金庸先生的相片变成黑白色,在各路朋友的朋友圈中频频出现,心里也并不觉得意外。老爷子高寿94,名满天下,不枉此生。
至今依然清晰记得,在1988年的那个夏天,鸿化厂一间简易宿舍的一张破旧沙发上,有一个小学五年级的小屁孩放暑假实在无聊,天太热又不想出去野跑,就拾起父亲一本残了几页的《飞狐外传》上册一个字一个字指着读,因为从没认真看过有这么多字的课外书,总要跳行。就这样,旧沙发上的小屁孩和江湖历险的胡斐一起飞快成长,从懵懂到青涩,再到有了梦想。仿佛是一种注定,就在暑假的最后一天,小屁孩翻到了这部残书的最后一页,故事没完,有些遗憾,但那个夏天的阳光,真是很灿烂。
这小屁孩是我,但不只是我。在那娱乐匮乏的年代,金庸先生真就是青少年心中泰山北斗般的存在,如师如父般的偶像。是他凭空创造出了一个所有读者都可以把自己视为主角的世界,是他苦心创造出了一个浓缩梦想、侠义、情仇、青春的世界,是他创造出了一个让人可以滋养内心抗衡现实苦难的世界。一人江湖,江湖一人,金庸就是这个武侠世界的造物主。
先生早在《神雕侠侣》中借程英之口开悟我们天上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但半个多世纪以来,不知有多少华人因为读了金庸,而汲取了侠的力量,懂得了侠的意义,传播了侠的正气,成了他的“信徒”,又有多少人因读了金庸而努力想成为侠之大者。先生虽去,精神永存。
在几乎篇篇稿件阅读量都是“100000+”的“六神磊磊读金庸”微信公众号里,年轻的作者一直无缘面见先生,内心却无比感恩这位“养活”了他的老人,期盼着有朝一日先生能认可他这个“传人”,没想到心愿未达噩耗先至。在作者题为《我再也没有后台了》那篇几近大恸失声的悼文后,我读到了这样一首诗——“飞白遗娑婆,雪覆无鸿影。连城夜恸哭,天龙护西行。射石凭曲笔,白佛如谛听。鹿自走苏台,笑言宫阙轻。书尽众生相,神识一自性。侠之至大者,倚果更畏因。碧落成住坏,鸳盟总伶仃。”无须解释,这是属于全体金迷的默契,属于武侠世界的暗语。但那一刻,我心里憋了一天一夜的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编辑:范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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