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为民
北宋周敦颐的《爱莲说》云:“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古代文人爱咏物明志。爱菊的陶渊明安于“悠然见南山”的恬淡田园生活,爱莲的周敦颐则表达了自己向往高洁的道德情操。南宋爱国诗人陆游,则在青春年少候,因一次奇遇山野怒发的梅花,而从中悟出人生道理,走出“高考”的阴影,更从此以梅花自喻。
19岁,青涩而美好,这是生机勃勃的年龄,这是充满幻想的年龄,这是展翅高飞的年龄。公元1143年,19岁的陆游信心满满地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他那洋洋洒洒“喜论恢复”的文章,自然得不到当权的主降派的认可,名落孙山。初试牛刀落败,这对19岁的大男孩来说或多或少都有一种失落感。陆游也不例外,这种落寞的情绪一直漫延到第二年的冬天。
江南的冬天虽有些绿意,却也是黄叶萋萋,枯草满地。年轻人总有点以“以物喜,以己悲”的味道,冬天衰败的景象加重了陆游的失落感,他常常到野外散心,以缓解心中的不快。有一次野外郊游,陆游在一座断桥边发呆,一股清香袭来,他循香而望,眼前一亮,有几株梅花在默默地开放。陆游痴痴看着那一丛丛默然开放的梅花,心潮起伏,真是想不到呀?如此清幽的绝俗、出于众花之上的梅花,竟开在郊野的驿站外面,并且紧临着破败不堪的“断桥”,不怕寂寥荒寒,也不在乎别人的冷落。此情此景,深深折服了陆游,让他诗情迸发,不由得吟哦起来——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卜算子·咏梅》
陆游不禁感慨万千,因这梅花既不是官府中的梅,也不是名园中的梅,而是生长在荒僻郊外的“野梅”呀。它既得不到应有得护理,也无人来欣赏,随着四季代谢,它默默盛开,又默默凋落。它孓然一身,四望茫然……有谁肯一顾呢?无主的梅花,居然如此灿烂的开放,多么让人钦佩呀。这孓然一身、无人过问的梅花哟,何以能承受这般凄凉呢?
陆游任思绪漫飞,一下子豁然开朗,满脸的愁绪舒展开来。我不就如一株梅吗?做一朵梅花真好。你看,春天百花怒放,争丽斗妍,可是梅花却不去争这美好的时光,严寒先发,只是有一点迎春报春的赤诚。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虽说梅花凋落了,被践踏成泥土了,被碾成尘灰了,但是它那“别有韵”的香味,却永远如故,一丝一毫也改变不了。这不正是我陆游所向往的吗?“梅花香自苦寒来”,既然自己要做“梅花”品质一样的人,那就应先有“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才干。于是,陆游走出书房、遍寻奇士,开启了人生新的旅程。
从此,陆游一生爱梅、咏梅。“我与梅花有旧盟,即今白发未忘情”,梅花是诗人的自喻,诗人的化身;他视梅花为知己,注入一往情深的酒诗:“忽然酒生兴,一醉须一石。把酒梅花下,不觉日既夕。花香袭襟袂,歌声上空碧。我亦落乌巾,倚树吹玉笛”(《大醉梅花下走毛赋此》),“山村梅开处处香,醉插乌巾舞道旁”;他为梅花而醉:“当年走马锦西镇,曾为梅醉似泥。二十里中香不断,青羊宫到浣花溪”;他为梅花而赞:“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着花迟。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他更愿意化身千亿个陆游与每一枝梅共舞:“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前一放翁。”
梅、兰、竹、菊合称为“四君子”。陆游的一生正如“探波傲雪,剪雪裁冰,一身傲骨”的梅花,家国情仇付诗词。
编辑:熊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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