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 鸟
我一直认为中国古代写情诗的大家,只有两人:李商隐和纳兰容若。其作可以被称为两座高峰。
先说李商隐。
李商隐,字义山,号玉溪生。他是晚唐杰出的诗人之一。另一个是杜牧。他们的诗作使晚唐日渐衰败的诗歌为之一振。李商隐的诗辞藻华丽,意境朦胧,有很高的成就,尤其以爱情诗最出色。李商隐死后,诗人崔珏写了《哭李商隐》,有“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句,为其做了很好的总结。
其实了解李商隐不难,注意他的名字。若把“商隐”改为“伤隐”,只是一字之差,便可洞察一生。
晚唐后期,政局不定,朝廷分牛李两派。早期,李商隐因文才出众,深受牛党要员令狐楚的赏识。后开成三年,李商隐进入泾州王茂元府中后深受器重,常去王家参与宴饮,交往中与王家小女儿日久生情。后在同榜进士韩畏之等人的帮助下,与王氏喜结良缘。可王茂元却属李党,这一行为让牛党大为愤怒。以至于李商隐去参加宏词科考,虽被吏部录取,但在中书省审查中因他先后投靠过“牛李”两方,而被认为“此人不堪,抹去”,成为政治派系斗争的牺牲品。因此李商隐的人生其实是在牛李的夹缝中辗转求生而已,极为潦倒不堪。
李商隐仕途的不顺,导致他性情的变化。可李商隐对仕途仍是一片倾心,他花了很多时间想要实现抱负,却偏偏忽略了自己身边的人。此人就是妻子王氏。
其实王氏家境很殷实,但李商隐是有独立精神的人,并不依靠丈人。故他为了生活不断辗转于各种仕途之中,无暇顾及王氏。后王氏病逝,李商隐都未曾见到最后一面。等到李商隐匆匆赶回,看到的唯有屋中留下的那把锦瑟,这是妻子生前最爱的乐器,常常弹起。于是李商隐睹物思人,就写下了那首最负盛名的《锦瑟》,末尾两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不知惹出多少人的眼泪。
其实写悼念妻子的诗句很多,像元稹就有“惟将终夜长开眼,报得平生未展眉”句,苏轼有“十年生死两茫茫”句,贺铸有“空床卧听南窗雨,不复挑灯夜补衣”句等,可是都没有李商隐这句来得痛彻心扉。这种伤怀哪里是现在回忆起来才怅惘,当初就因漫不经心便早已经无限唏嘘了。只一个“当时”,便让人肝肠寸断!其实李商隐不止是怀念妻子,更是借锦瑟来自喻。想他一生仕途,一生感情,到最后没有一样如愿,皆是惨淡收场!
李商隐是个天生的情种,他注定就该写情诗。
早在王氏之前,他与柳枝的情事便已经叫人无限惋惜。究其原因,竟是一次玩笑!当年李商隐去长安参加科举考试,住在堂兄李让山家。堂兄的邻居有一个叫柳枝的女人,极富才情。那天堂兄高声读出李商隐的《燕台》,被柳枝听见后大为动容。待知晓此诗出于李商隐之手后,柳枝决定要见见这人,于是李让山与李商隐第二天来到家中。柳枝见到诗人后说:“三天后焚香以待,请郎君过访。”不料李商隐一位朋友却恶作剧地把他的行装提前带走,害的李商隐只好去追赶,以至错过了与柳枝之约。等李商隐去赶考时,柳枝迫于家庭压力,已嫁为人妇。李商隐知道后,无比痛心。他哪里知道当时与柳枝的失之交臂,却成了一生憾事。又是一个“当时”!这段经历被他一口气写成五首《柳枝诗》,末首似最好:“画屏绣步障,物物自成双。如何湖上望,只是见鸳鸯。”我想,李商隐这段不好的情感路,本身就是一种谶语。这样反过来推究,那么他与王氏的悲情,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人们常说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对于李商隐,尽管一生惨淡,但从另一面想,或许是好事。要是李商隐一辈子平步青云,优游富贵,他还会成就情诗经典吗?比如后来的晏殊,一辈子四平八稳,所做之词不出伤春悲秋,儿女情长,意境格调自然不高。所以成也是李商隐,败也是李商隐,而偏偏世人多崇尚悲剧,于是我们就更爱那个潦倒落魄的李商隐了,就像今天我们爱顾城,爱海子一样。
还是李商隐写得好:“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编辑:熊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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