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 艳
一部战乱离散的记述,一段段鲜活透亮的描述,满篇追忆逝水年华的文字,作家王正方惊人的记忆力,点点滴滴都在眼前。这是关于苦难的记忆,却又不是通常的流泪笔法记述特殊年代。日寇入侵带来的山河剧变,哀鸿遍野,作者一家也不例外,失去了往昔的平静,跟随军官父亲和校长母亲辗转流亡的镜像,半个世纪后都交由这个当年顽童完成。
这些活灵活现的文字勾勒出时代场景,一家老小颠沛流离,儿时对苦难的感知和大人是不一样的,保持着顽童的眼光和理解。哪怕是颠簸东西南北家破人亡的悲惨场面,个中生发的生活画面,在王正方笔下读来是如此真实自然的流泻,流淌出他们那一代人的悲喜离愁,缠绕不绝。于是有了这带泪的笑,以及笑着再流泪的一幕幕场景。
这本颠沛记,明明是残酷的战争场面,他就能用轻松诙谐的儿童语言来描述,成人的理解趋于僵化,却仍然要被他指引,回到从前,用儿童心态感知就有了共同感受,一同笑,一同哭。 这类以战争年代为背景的记述并不少见,但能这样笑着读完的很少。读完又会陷入作者设下的乡愁网中,这有意无意的坑,我们都欢迎。在这本老顽童笔法记录的史实中,可以体味到什么叫做年少不知愁,不知恨,透过时代这张蹦床,让人感受到一段段惊心动魄的真实。
越是不雕琢,越是还原历史。笔锋幽默调侃,细节可感,语言轻松,仿佛要有意调剂这种战火连天的悲惨。他的笔触总会在你不留意的时候来个急转,或者文中,或者收尾,明明有蔓延含泪的感触,却又因为作者某一句调侃,而笑出了声。简直是坐过山车,十年的颠沛,一生的悲欢,就这样被掰开揉碎了放到你眼前,读过便记住,还有感触。离我们这么久远的年头,人情风物,剧变沧桑,都幻化成丰满的一幅乱世图景展示。
王正方跟随父母到台湾,毕业于台大电机系,在美国宾州大学取得电机博士学位,担任过IBM工程师、大学教授。他出身书香世家,喜欢艺术,后来以教授学者的身份转行到电影界,曾为80年代美国独立电影的重要导演之一,1986年的电影《北京故事》轰动全球,是探讨东西文化差异的经典作品。看这部自传,使人看到他一脉相承的激情,少年阶段的十年颠沛,还有对乡土的寻根和故土的难离。再从战争年代到和平年代,保持着乐观豁达,实属难得。记述鲜活利落,不伪饰不迂回,直接面对。用孩童天性去揭示,虽然生在战乱年代,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但还是有值得追忆的童年,在几十年后一幅幅还原出来,给没有经历过的人们一个咀嚼和启示。
文中的落叶归根情愫尤其感人。他曾回到北京寻找老宅,这画面对一个渐老的人,是一种非常熟稔的亲切,我从哪里来,去哪里,这都是人生追问,到一定时候就要自己解开这些谜题了。他写在北京某四合院驻足打望,旧居依然在,换了居住的人,看他不走,很粗野地轰走他的镜头,哑然失笑,却相视一笑,故土难离的典型记述。王正方的语言明快,毫不拖泥带水。读后会有一种深刻的代入感,任何苦难在儿童世界里,都是有记忆的。这本书里的故事发生的种种,沿途的波折,父母的教化在其中有重要的作用,对引导儿女的价值观是显而易见的。那种遇事不躲,安之若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态,在特定战争年代“努力活下去,还要活得精彩”。生活交由每一代人就有不同的花样演出,每个人都是好演员,本色出演。
不管时光怎么流淌,对有顽强思想意识和极好叙述能力的人,只能徒唤奈何。王正方就是这样的一个特例,写的都是生活中非常小的细节,鲜活存在于大历史的褶皱里。出走半世纪,归来仍顽童。颠沛流离过,年华流走多年,还能保持这种豁达通透的心态,就是人生极大的精神享受。《十年颠沛一顽童》充斥大量有价值的历史信息。每个历史阶段都需要文字来复制和还原,经历不需要编造,原汁原味便可再现。这本书也因此荣膺2019年华文好书行列,为读者不可多得的精神大餐。
就如评论家对这本书的精辟分析——“你要读故事有故事,要读乐有乐,而且如果你要追寻历史的脉络和缝隙里有特殊价值的东西,别的历史文献里面或许没有,这样的作品里也许会有。”
编辑:熊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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