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 赵 艳
住楼房多年,各家各户关门闭户,见面难得招呼一声。想起当年我那些邻居,真实的生活像一个个喜怒哀乐小品。
三十多年前住大杂院,堪称生活大舞台,各家各户本色演出。一些友善和谐相处,留下美好印象;一些势利狭隘,斗个乌眼鸡,留下诸多看点。有比邻而居的两弟兄,妯娌不和,延及两弟兄,终于一同参战,保卫各自婆娘,引发若干次大战,打得披头散发人仰马翻。我这些小屁孩看得哈哈大笑,大人赶紧把娃儿扯回屋。摇摇头,啧啧,都是些啥邻居哦……打架的两弟兄一方后来搬家,住得远了,关系反而好了,还能看到过年过节两家相聚。笑语喧哗间,邻居们帮他们回忆起曾经的打斗,笑道——这就是远香近臭哦!那时筒子楼一家炒菜,满楼飘香,炒菜装盘后分给左邻右舍共享美味。流行过不少娱乐项目,做蛋糕,家家户户都买鸡蛋面粉,比拼才艺。钓鱼,呼啦啦,邻居们都在休息日拿着钓竿,齐刷刷出行,隔壁叔叔就是钓鱼团长,他的钓鱼技术最好,总是满载而归。筒子楼隔音效果差,锅碗瓢盆,家长里短,两口子吵架,分贝秒传八方,邻居总有问询出动,八方赶去帮忙灭火。
大杂院住到14岁,搬到山上平房住了13年。有邻居能圈地就圈,把原本的公共地方弄成自己的后花园,种植花果菜蔬,挺招眼的。尤其吸引娃儿,忍不住馋虫的就悄悄一试身手,却总是被逮个现行,一声断喝——偷东西!派出所去!!小小几个酸果,不至于吧?但人家一副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脸嘴,宁肯葡萄活活干死在枝头上,也不肯叫小娃弄两串。对小孩如此严苛,是一种怎样的防卫哲学?相形,有个老头邻居,有一架绿葡萄,没有设防,小伙伴们侦查几回,说,老头每天中午都要睡午觉,就趁这个时候下手!
于是娃儿们没少跳丰收舞。其实老头中午没睡,听见动静就躲进里屋练毛笔字呢,他有一手好书法。后来得病去世了,他儿子收拾葡萄架,感慨地说,本来我想砍了的,招虫子,可老爷子说,他就喜欢看这些娃儿来弄葡萄呢!时隔多年想起这个事,令人唏嘘,老头是我见过的最好邻居。
而今住单元楼又是十多年,回家砰一声,出门砰一声。邻居们来来往往,搬进搬出,有些还没混个脸熟房子就又易了主人。夏天空调水自楼上淌,滴滴答答扰我好梦,心烦意乱鸣之不得。垃圾从天而降,窗外老树挂彩,这又是哪家的行为艺术?楼上楼下哪家走了老人,谁知道呀。两两相对门俱关,典型的小国寡民——“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对门闻声不见人,见了也白搭,能微微颔首招呼一下,都算亲密。当然也有保持得很好的,我知道的就有一对经历简直是复制的老哥俩,一同进厂,后来改变单位,做的又都是文字工作。他们就住在一个单元,并且还是门对门,互助相帮好多年。
星星点点间,邻居那些事似乎可以结束了,意犹未尽插进小片段。有个小学女同学母亲早逝,父亲另娶,家里只有她一人。她18岁就当了工人,下夜班回家没有路灯,走路忐忑,但只要看见隔壁有灯光,心里就踏实了。隔壁是对中年夫妇,11点睡下,阳台上的灯却不关,特意给小姑娘留个亮,持续了两年,直到同学下海打工。邻居那盏灯,一直温暖着女同学,一世不忘。
感谢邻居,我们曾在一栋楼、一个院、一堵墙、一扇门之间生活过,这就是缘,虽然彼此有熟悉中的陌生,也有陌生中的熟悉,但这就够了。你看,我们的窗外,有共同的风景!
编辑:范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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