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 刘安龙
一年一度的读书日从眼前一闪而过,我在QQ上的留言是“每天都是读书日”。宋人黄庭坚就说过:“三日不读书,则义理不交于胸中,对镜觉面目可憎,向人亦语言无味。”对于阅读,仪式感未尝不可。我想这样度过这个重要的日子:放下手中为稻粱谋的工作,不去开会,不去采访,不去写稿;忘记世俗的柴米油盐,不购物,不进菜市场,三餐辟谷养生;断绝朋友断绝社交,不玩手机,不上微信,甚至,不带手机。天亮早早起床,沐浴更衣,烧一壶开水,泡一杯清茶,心无旁骛,开始一天心仪的阅读。
只是,对于人到中年的我,这只能是一种美好的愿望。
其实,我曾经就拥有这样的阅读。至少还记得两次。
大概是读初一的时候,班上暗中传递着一本没有封面和封底的书。岂止是没有封面,衬页和书名、作者那页也没有。总之,一开始就是林道静、余永泽。这本书传到我手里的时候是一个初夏的上午,应该是期中考试的时候。中午,在校园里吃罢“盅盅饭”,我怀揣这本后来才知道叫做《青春之歌》的小说,钻进学校外面一蓬收获了的菜籽杆中就读起来。外面的世界与我完全无关,包括上课的钟声,老师分发试卷,收试卷,放学。那天下午,我的世界只有林道静、林红、卢嘉川、江华,那是一个让一张白纸般的乡村少年惊叹的世界。而且,还有爱情!我敢肯定的是我哭了。小说很快就读完了,囫囵吞枣,却永远铭记在心!上世纪70年代末的中国乡村,青少年的课外读物太少太少,简直就是没有。多年以后,我购买了一本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精装《青春之歌》,试图还原当时的阅读,最终,花了两周的时间才勉强读完。感谢杨沫,如果说当年的我们是一株长在贫瘠山坡上的幼苗,《青春之歌》就是养分充足的有机肥,我们有幸被恩泽。
读书,读好书。少年之大幸。
另一次记忆颇深的阅读是青年时期,我刚参加工作,十八九岁,在偏僻的乡村学校教书,没有什么社交,师范同学也不可能光顾到此,不多的工资却也衣食无忧,年轻的教师们除了打打篮球,别无其他文化娱乐。一大把的美好青春时光,稍不留意就会从日复一日的庸常岁月中溜走。还好,有书。路遥的《人生》,阿城的《棋王》,史铁生的《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张承志的《黑骏马》《北方的河》,贾平凹的《腊月,正月》,梁晓声的《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它们从各种不同渠道来到这偏远乡村里我斑驳的书桌,慰藉略微孤独、忧伤的心灵。记得最清晰的是一个秋日的周末,秋雨绵绵,懒得回家,躺在床上读《约翰·克里斯朵夫》。窗外,雨打梧桐,不紧不慢;室内,我和克里斯朵夫畅游在他美丽的家乡,陪同一起步入音乐的殿堂……学校条件极差,不通电,周末食堂也不开伙。天色渐渐暗下来,当我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读完全书的时候,才感到饥肠辘辘。住在隔壁的学校食堂的师傅是本村人,肩负着看守学校的任务,此时,他们一家正共进晚餐,灯光从里屋映射出来,在阴雨绵绵的秋日夜晚显得格外温馨,于我,也格外具有吸引力。我走进这间屋子,不知道嘴里嗫嚅些什么。李师傅一家大小让座的让座、拿碗筷的拿碗筷,我潮着眼睛,端起李师傅给我倒满的一杯酒,一口喝了个底朝天。桌上其实没什么菜,一大盘渍胡豆就是李师傅的下酒菜。因为喝了饿肚酒,那晚,我很快就醉了。
多年以后的秋日雨夜,我常常一个人在高楼独饮,老婆烹制的下酒佳肴非当年李师傅家的渍胡豆所比,酒也远胜于当年李师傅的白干。只是,当我打着酒嗝进入书房,准备挑灯夜读的时候,往往要不了多久眼皮就开始打架,眼前的文字也无法入脑。随之,鼾声从书房飞出,成为客厅里老婆追捧的肥皂剧和谐的配音。
入眼入脑入心的阅读,成为了人到中年的我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
如今,快速发展的社会进入新时代,平均阅读量仍然低得可怜的国人,痛彻认识到这与泱泱文明古国实在不相匹配,各阶层都在提倡阅读,令人眼花缭乱的阅读活动铺天盖地。
我想强调的是,读书,读好书,越早越好。
编辑:范秦龙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