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终于老了!
一米八几的大个,瘦得只剩下一个框架。卷缩在床上,也就是一团。曾经犹如大山一般伟岸的身躯,依偎在我怀里,如婴孩般脆弱。
记得我小时候多病,常常爬伏在父亲的背上往返于医院与家之间。每一次去医院打针,父亲都会说:不用怕,你乖乖的,不哭,回家给你买肉包子。
于是,我总是不哭,很愉快地期盼每次从医院出来时那个小摊的肉包子。热腾腾地刚出笼,芽菜馅儿的,有肉,肥肉居多。但是,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能见点油花,已是上等的食物,是我生病才有的特享专利,常常让两个健康的姐姐眼红羡慕的。与此同时,我还能获得“勇敢”的称号,生病也变得不那么痛苦。只要父亲背着我往医院走,我就很开心。
第一人民医院在山坡上,父亲背着小小的我,去医院的这一天,这伟人一般的背只属于我一个人的。那短短10几分钟的路程,是属于我俩的旅程。父亲总是和蔼的,面带笑容是他为人的标识,犹如在这个常年多雾笼罩的山城中照射进的一道灿烂的光芒。每次在爬那一段略陡的山坡时,总是笑着数着:一哟、二哟、三哟……我们快到了。说得好像我们不是去众人尽相躲避的医院,而是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就要到达胜利的目标了。
于是,有了这样如钢铁侠的庇护,即便我已为人父母,也从未想过父母有一天会离开我们。
直到母亲的离去,才明白父母也是血肉之躯,也会疼痛,有一天也会烟飞灰灭。那年我40岁,接受这个现实足足挣扎了10年,直面生命的脆弱,在50岁才写下《生命之约》,才开始真正和生命对话。就像龙应台说的:“……人到了50岁后,会发现时光不多了。重要的事情不可以拖”。因为一直以来替你挡在死神面前的父母终于要走了,好像到了这个时候,我才能和生命重新相识,和自己重新结识。
这几年几乎一年一次送别!
中年成了夹心饼干,然后,中间夹着的却是酸甜苦辣,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父亲也是终于老了,老得让人刻骨铭心!
年轻时他也曾是俊朗的、出众的、骄傲的。如今,当病痛让他变成赤裸裸的任人摆布的躯体,无助!他的内心依旧是骄傲如昔,然而尊严的遮羞布被病痛无情扯下。
此刻,替他披上“自尊和骄傲”的外衣,是我想要做的了。瑛子
编辑:张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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