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 玲
匆匆,又一季秋的时光。记忆里,儿时的金秋,是田野里随风起伏的金色谷浪,是园子里沉甸甸的瓜果蔬菜,是下雨时,再也不会出现轰隆隆的雷声,更是空气中,扑面而来的桂花香!
“也不知道今年那棵桂花树开得怎么样?你多摘点儿回来吧!”母亲前几天就开始念叨,不知道对父亲说了多少次了。父亲总是不厌其烦的点头说:“老太婆,等你病好点儿,下次咱们就一起回去吧!”母亲便不再做声……
父母是重庆人,为了给我们带孩子,让年轻人安心工作,一来自贡当保姆就是十年。刚开始时,老家有红白喜事,我们都会回去。后来,村子里进城买房的买房、打工的打工,人越来越少了。我家的土房因年久失修无人居住,也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再后来,偶有至亲请客,我们也是回去匆匆吃顿饭就离开了,毕竟开车只要3个小时,连老宅也没有回去看了。只记得门口的桂花树,一年比一年茂盛,那是守护着我长大的树,如今只能守着老宅空荡荡的身躯。
父亲这次回去,是因为爷爷的坟墓被修公路的占了,要回去迁坟。父亲是长子,自然是要回去主持的。母亲是一心想同行,但她的腰椎间盘突出,走路都一瘸一跛的,又刚做了手术。我们上班,也没有时间陪他们,只能让父亲一个人回去,嘱咐他办好事情就早点儿回来。
这十年里,父亲还是第一次一个人回老家。他到家后打来电话报平安,母亲焦急的问:“门口的桂花树怎么样啊?今年开得好不好啊?有没有小孩儿折断枝桠呀?”一连串的问题,只听见电话那头父亲乐呵呵回答:“老太婆,好着呢!你病好了回来看哈!”母亲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
又过了几天,母亲对我说:“公园里的桂花也开了,只是没有老家的香。”我知道母亲的心思。晚饭后,我没有窝在沙发上耍手机,对母亲说:“我陪你去公园散散步吧,雨后的空气不错呢!”母亲喜出望外,疑惑的看着我,好像在说: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拿了一件外套,我小心翼翼地扶着母亲来到公园,母亲太瘦了,瘦得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跑似的。在一棵桂花树下,我和母亲坐在长椅上,椅子上有飘落的桂花。借着昏暗的灯光,母亲仔仔细细捡起那些细小的花瓣。那么认真,如同捡的一粒粒珍宝。大概能够淹没掌心了,母亲拿到鼻子前,深深闻了一下,喃喃自语:“香,真香,但还是没有老家门口的香!”后来,母亲告诉我,那棵桂花树是当年她嫁给父亲时,父亲为她栽的,比我的岁数都大。
过了一周,父亲打来电话,说事情办好了。我催他赶紧回来,没有父亲在家,买菜做饭接送孩子都落在了我的身上。这些年还不觉得,这短短一周,终于体会到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父亲电话里兴致勃勃的说道,谁谁谁送给了他多少花生、多少鸡蛋、多少新米,要他带回来给我们尝尝。我一听,这怎么得了啊!父亲坐车要转几次车,怎么拿呀!连忙告诉父亲,谢谢人家的好意,这些哪里都可以买的,就不要了吧!这时,在一旁的母亲说话了:“明天刚好周六,你不加班吧?要不我们回去接你父亲吧?就一天来回。”望着母亲祈求的眼神,我还能有拒绝的理由吗?
故乡,枯漏的老宅,茁壮的桂花树。父亲搀扶着母亲走遍了老宅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在桂花树下席地而坐。母亲轻声问道:“老头子,咱们还有存款吗?要不把这房子翻修一下吧!我们百年归寿后,举行仪式都没个地方啊?”父亲面露难色,这些年他们那微薄的养老金,早就补贴给我买房、孩子上补习班了,哪里还有什么存款啊!父亲拍拍母亲的手,打趣地说道:“还早,还早,跟着孩子们挺好的,回来干嘛呢?等外孙上大学了咱们再回来哈!”母亲又不做声了。
在绵绵秋雨中,我们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老家。后备箱装满了邻里送的土特产,母亲则一直抱着一大布袋子桂花。“香,真香啊!”母亲在车上睡着了,怀里依然抱着桂花……
编辑:范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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